“那你特妈就跟你娘过一辈子吧！”张大花的心里涌出这样一句话，她很想冲着男人狠狠地扔过去，砸向老婆婆。

“你娶老婆都是多余，你娘就是个不要脸的！”

“没见过这样霸着儿子的！”

这么多年聚集在心里的话何止这么一点儿，这会儿如鲠在喉，都汹涌着一直奔过来。

“呸！”

可她却只是轻描淡写地“呸”了一声，转身就跑。小锅屋没开窗，很暗，张大花一度跌跌撞撞差点摔倒。但她还是走出了锅屋，也很快走到了大门口。

“大花！”

武奇看着这样的张大花，虽然不知道什么叫做“哀莫大于心死”可还是被她身上的那种绝望触动，他看了眼自家娘。迟疑了片刻，还是跑着追了一步，但是很快就被他娘给拉住了。

武奇娘心里的愤恨简直能烧着整个甜水村，她急赤白脸喘着粗气，骂着最难听话，等骂完了才说：“个骚货能去哪儿，不管她。”

“娘！”

武奇哀求着，他心跳得厉害。也有些后悔，总觉得会出事儿。

“不许去，去了就别认我这个娘！”

武奇眼看着张大花的身影消失在门口，颓然地蹲坐在了地上。

“儿子，怎么蹲地上了。快起来。你说说你跟她生什么气，走就走怕什么的，肯定又去浪去了。你还没吃饭吧，娘去给你擀面条再给你卧个鸡蛋。”

武奇娘心疼地拉起儿子：“为了那个马蚤丨逼不值当，你先去屋里头躺着歇会儿。等饭好了，娘就喊你吃饭。”

男人犹豫着没有立刻走，还是迟疑地跟他娘商量：“娘，留点搁锅里头等大花回来吃饭。”他目光闪烁：“今天她也受了不少罪。”

婆婆“呸”了一声，愤愤道：“她哪里能吃惯我们家的饭，等等还不知道跟哪个野丨男人跟前吃饭了。”

“妈！”

男人显然很痛苦，武奇娘忙安慰他：“咱不说她，不说她！从前怎么样现在还怎么过。儿子啊，魏大力咱惹不起，你等着魏大力下台，看娘打不死这一对狗男女。”

武奇很想跟他娘说：只打魏大力就好。可这话才到了嘴边却跟有胶水黏住了他的喉咙似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那..我去睡觉了！”

“乖，去吧！”

武奇娘又一次说服了儿子，在这次堪称惊险的婆媳大战中又占了上风，这让她很高兴。她说着话还要忙着帮儿子将头上的干草棒子拿下来，嗔怪道：“好了，以后别往锅台跟前绕。咱横高竖大个大老爷们，可不能站锅台。”

等儿子走了，武奇娘这才狠狠地吐一口唾沫骂一句：“死女人。”她心情舒畅地去舀面，等看到面缸里的面又见底了，皱了下眉头、自言自语：“没面了，今晚要去找黄小草要点面。”

像是想起什么，武奇娘又咬牙骂了一句张大花，不放心地回屋看了一遍儿子，见儿子果然听她话去上床睡觉了，给他掖了掖了被角，这才心满意足地哼个小调，笑眯眯进了小锅屋。

而张大花这会儿，正呆呆地坐在村头的池塘边，看着浑浊的池塘水，双眼茫然。

“张嫂子，你怎么在这儿啊！”

胡丽藏好东西才从枯草堆头出来，就看见了张大花失魂落魄地坐在池塘旁边。胡丽还记着张大花刚才选举的时那个没用的样子，心里就有些生气。

“是不是叶窈窕给你吃了什么迷魂药了，现在知道叶窈窕不是个好东西了吧？张嫂子你是不是后悔了？后悔咱就去找魏村长，就说叶窈窕骗你给你下套了。”

“呸，狐狸精，小小年纪不学好，你爹你妈在家没教好你，出来让人教你是不是！”

张大花满腔的怒火正愁没处发，胡丽这时候撞过来也算是她倒霉。

“你这个有人生没人管的，眼睛不大，心眼不小。我看你就是人丑多作怪看人家叶窈窕长得好看爹妈疼，还有三个哥哥护着你心里头不舒坦吧。”

胡丽：“...”

胡丽还从来没遇到这样的事情，从前她挑拨张莺的时候，张莺也没见这样啊！不过，现在张莺已经彻底不理会她了，张莺那个猪脑子，居然被叶窈窕三两句话给收买了。

这一对姑侄俩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不过，他俩也真是够够的，一个比一个讨人厌。胡丽很想骂回去，她这嘴又不是不厉害，那些逼丨样××的话，她比张莺还能豁出去、骂出口。

可是张莺这会儿就跟疯了一样，一边拍手一边骂，看着有点吓人。

胡丽看了眼不远处被风一吹立刻两边歪的干黄的芦苇，觉得张大花这个傻逼肯定看不出什么，索性也就不再跟张大花对骂，只是骂了一句：“女表-子”就飞速跑了。

张大花也不追，更没停住骂。

“你这样的人活着也是浪费粮食，死了还要浪费棺材，胡丽啊....你特妈的真是不要脸啊张大花，张大花你真不要脸啊！呜呜呜...”

漫天乌云将天和地无限拉近，浑浊的河塘水被风吹得皱起了水波纹，两旁的芦苇丛也在摇摇摆摆随着这震天的哭声晃动着。

天和地中间，这会儿就仿佛张大花一个人。她狠命地捶打着地面，又一巴掌拍在了自己的脸上。狠狠地打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心里的疼痛少些...

一直到河塘水倒影出她的影子时，张大花缓缓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张大花，你这个辫子编的可真好看。咱们村里你是独一份的好看。”

“这是我娘给我编的，大亮哥我妈的病越来越重了。”

“别怕大花，我以后会陪着你的！”

“大亮哥你真好。！”

“你也好，大花让我看看你头发。”

张大花摸着自己从头顶盘下来的辫子，对着河塘水里那个模糊的被脏水倒影出来的影子笑了笑：“张大花，你特么就是个表-子。”

池塘里的那个人也冲着张大花冷冷一笑，也说：“张大花，你特么就是个表-子！”

“我特么让你笑，让你笑！”

张大花狠狠地扔着手里的石头，冲着池塘里的那个人使劲地砸了过去，浑浊的池塘水终于被砸得水波纹乱起，水里因为藏污纳垢而散发的种种恶臭，经风一吹，四散开去。

“死去吧！”

身后一个声音响起，张大花下意识回头，可不等她看清楚那人是谁，她就已经身形不稳地落入了河塘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