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其外的黑圣母
作者:不相烦 | 分类:古言 | 字数:36.4万
本书由笔趣阁签约发行,版权所有侵权必究
质问
临安城,皇宫御书房内。
年过四十的半老皇帝正眯眼批着奏折,手上的狼毫停停走走,眉毛也随着眼下的字迹忽蹙忽梳着。
许久,他终是不耐烦地顿了笔,宽厚的嘴角动了动,无声地叹了口气,沉声道,“英国公,你都在地上站半天了,叫你坐你也不坐,到底是意欲何为啊?”
阮劲竹被后几个字吓得皮子一紧,下巴认真地绷着,平日里张扬的胡子乖巧地安静了几分,中气不足道,“臣只是…有件事想向您禀报。”
皇帝“哦”了一声,细眯的眼显出几分神采来,他皱眉端起书案上的夜光杯,又缓缓扣了回去,迸出几分笑意,“可是您那出去游览山河的爱女,有消息了?”
若他知道阮娇出去游山玩水,能从初秋游到冬末,早在见她的第一面时,就该将她直接关在皇宫里。
这些日子,他想美人可是想的紧。
阮劲竹垂着头,思量片刻,似乎有些为难,“臣的次女阮娇,此时正在陵川。”
慵懒不堪的皇帝,瞬间坐得直了起来。
那笑若桃花,顾盼生情的美人,竟然离他千里之外?
皇帝细细思量着,半分苍老的心跳的越发急促,脸上显出几分难忍的迫不及待来,语气却努力保持着平静,他用手指重重地按着茶壶盖子,摩挲了几下道,“走了那么远,她可说什么时候回来?”
阮劲竹攥了攥手心,一向稳如洪钟般的嗓门,此时犹犹豫豫,声如蚊蚁,嘴角也有些不协调,小心翼翼道,“将近年关时,小女…会和陵川王一起回来。”
“什么?”皇帝脸色瞬间一变,眉头挤出个倒山形,粗厉的手掌在书案上一扣,震得夜光杯发出一声悦响,里面的淡酒也斜斜晃晃地洒了出来,刚好洒在一张刚做完批示的奏折上。
“她怎么会和陵川王一起回城!”
“怎么?她去游览风光,顺便嫁给了那个糟老头子?”
皇帝嘴角气得直抽抽,朕这只正值青壮的牛,还没对她着急下手,那个能当朕爹的老牛,竟然将朕的白月光给占为己有了?
岂有此理!
阮劲竹吓得腿都软了,立马跪倒在硬邦邦的白玉石上,眼皮和嘴角一同抖着,“皇上…您先息怒,小女就算再胆大妄为,也是不敢乱伦啊!”
皇帝身形一颤,脖子一梗,这是个什么意思?
阮娇还一女侍了二夫?
这两夫还是隔辈的亲戚?
阮劲竹伏跪在地上,大脑飞速地运转着,将提前和王爷顺通好的草稿,精确无疑地背了好几遍。
虽然磕磕绊绊,好歹也是顺下来了。
大意就是阮娇在游山玩水中,经历各种巧合,各种机缘,猛然发现陵川王竟然是她的外公!
其中的重点和精髓在于,无论是阮劲竹,还是恭亲王,对阮娇与陵川王的关系,都是事先毫不知情的。
要是让皇帝知道实情,发现一个国公和两个王爷间关系匪浅,定得插上想象的翅膀,怀疑他们暗中勾结,分割皇权。
以皇上的性格,怕是得大刀阔斧,接二连三地抄了他们的家,到那时,他们离驾鹤西去也就不远了。
阮劲竹明白其中利害,解释时恨不得手脚同用,一番话说的是天花乱坠,口干舌燥,努力让编出的故事多一些真实,少点喜剧。
半刻钟后,皇帝总算明白了个大概。
阮劲竹松了口气,真想两腿向后一蹬,在跪暖和了的白玉砖上好好趴会儿。
老皇帝思绪理顺了些,双臂一抱,翘起了二郎腿,“所以,阮娇既是你的女儿,又是陵川王的外孙女?”
阮劲竹已是累的汗气涔涔,缓了口气,慢慢吐出个“正是”来。
皇帝理出个所以然,内心有些窃喜。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趁着年关的喜气,顺便把阮娇这个小丫头给收入囊中。
阮劲竹看着皇上脸色变来变去,由生气转为了舒心,他心中纳闷,预感到大事不好,轻轻叫了声,“皇,皇上?”
“朕没事,”皇上在激动的内心中缓过神来,亲自将英国公给扶了起来,爽然一笑道,“朕心里,一直有句话,想与英国公说。”
阮劲竹的胳膊被他握着,心里咯噔一沉,只觉担了千斤的重量,又是一番汗如雨下,“您请说。”
皇帝沉稳地笑了两声,在他胳膊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下,扬着厚厚的唇,声音带着欢快道,“自打惠妃召令爱进宫那日,朕就看上您的二女儿了。”
果然如此,他果然看上夭夭了。
阮劲竹头深深低了下去,诚惶诚恐道,“可,可她已经嫁过人了,她当时病重,专门找了人来冲了喜。”
皇帝大惊小怪地觑他一眼,两手背到身后,好整以暇地问道,“不过是冲喜而已,朕问你,俩人可有婚书?”
“这…这倒没有,可…那个冲喜的人,正是刚刚被封为神策大将军的苏迟,况且…小女的清白…”
“朕不在意,朕只是喜欢她的模样,当真是倾城国色,”皇帝捻了捻手心,不可一世地笑道,“况且,朕很喜欢抢别人的东西——
尤其是和位高权重的大臣抢东西。”
这宫里的许多妃子,不是有很多从别人手中抢过来的吗?
况且,战争已息,他若敢违命,朕可有法子治他。
“皇,皇上,”阮劲竹腿上一软,又顺势跪了下去,“不瞒您说,阮娇早就与英国公府恩断义绝了,臣,做不了她的主。”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如何做不了主,”皇都脸色一变,气氛瞬间变得微妙起来,“怎么,英国公是觉得朕配不上她?”
“皇帝是九五之尊,自然配得上,”阮劲竹以头触地,发自肺腑道,“臣自是愿意,就怕陵川王他…”
皇帝眉毛一挑,嘴角扬起一抹十分不屑的笑来,他将龙袍的袖子重重一甩,漫不经心道,“他一个半入土的老头子,身份和地位都是朕给他的,难道他敢违逆圣意不成?”
阮劲竹牙根打着颤,从善如流道,“不敢,陵川王…他自是不敢违背圣意的。”
“这话朕才爱听,”皇上将他扶起来,面露满意地对他笑道,“只要你同意,事情自然就好办。”
“臣一切都听皇上的。”
这场被迫的商议之后,阮劲竹腿脚不稳地回了英国公府,久久没能平静下来。
他代着英国公府,就这么草率而单方面地同意了阮娇的婚事,若是让恭亲王和王妃知道,还不得来扒了他的皮!
他在门口逛游了半天,胡子被晃得摇摇摆摆,一想到王爷那锐利的目光,他就心中发抖,迈不开步子。
他思虑良久,把这半辈子的气几乎又叹了一遍,最终做了决定。
这事,能瞒多久就瞒多久,年关之时,皇恩若是下来,他就说自己也是刚知实情,是被迫的。
可不能因为这事,跟恭亲王府撕破了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