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其外的黑圣母
作者:不相烦 | 分类:古言 | 字数:36.4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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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鸢
夕阳用力散尽了最后一丝光辉,苏迟微微偏过头去,天色渐暗,风动影斜,他抿了抿唇,温和道,“紫鸢姑娘,咱们该回去了。”
紫鸢是醉欢楼里新来的姑娘,因为模样极佳,跳舞又好,被称为第二个崔莺莺。
在她来的第一天,就被傅元善翻了牌子,紫鸢恃宠而骄,性子也越发地傲慢起来。
此时,紫鸢正对着面前光彩夺目的簪钗左右为难,苏迟一直不断的催促让她十分烦闷,她皱着眉头,大声斥道,“本姑娘的事,岂容你管!”
“苏妈妈说…“
只让您出来一个时辰。
紫鸢不胜其烦,愤怒地打断他,“你得听我的!”
苏迟垂着眸子,不说话了。
悠哉悠哉坐在轿子里的阮娇,默默地看着两人的互动。
她与苏迟有一路之隔,自然听不见他们的对话。
从她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妙龄女子,对着那龟奴说着什么,眉头或舒或蹙,很快转过身来,挑选饰品了。
阮娇撇了撇嘴,嘲讽地笑了一声,一个龟奴,还挺会讨姑娘欢心。
瞧那姑娘又怒又笑的模样,怕是情根深种了吧?
她自然不知,紫鸢那真诚的笑容,是被面前的首饰给晃出来的。
阮娇眨着一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在轿子里逡巡了一番,最后嘴角一翘,目光定在打鸟的弹弓上。
夕阳归落,夜幕降临,晚市的灯火,将小贩的叫卖声拉得无限长,柔和的光照,斑驳而昏黄,装点着行人过客,三三两两。
苏迟的胳膊已经挂的满满当当,在一片喧嚷的热闹里,静静地站着。
像一座沉静又毫无存在感的雕像。
“老板,还有这个,这个!算了,这些都要了!”紫鸢笑道。
她的性子来的快,去的快,才不会与苏迟一般见识。
紫鸢兴高采烈地看着眼前的战利品,拨了拨头上的金色步摇,真好,又能换新样式了。
紫鸢的眼睛长在面前的一堆簪子上面,头都未回,吩咐道,“给钱。”
苏迟已经腾不出手去拿钱。
“愣着干什么,给钱!”紫鸢终于不满地转过去,看着苏迟那张纯净澄澈的眼睛就浑身是气,在醉欢楼待这么久了,装什么清纯!
要不是他给自己下了药,她才不会沦落至此!
紫鸢越想越气,眉头拧成了铁疙瘩,“你傻了,我问你,钱呢?!”
苏迟脸上略带为难之色,“钱在奴才的怀里。”
紫鸢哼了一声,一手探进苏迟的衣裳,嫌弃道,“这么点银两都藏着掖着,活该你下贱!”
她离得太近,苏迟下意识退了小半步,微不可闻地皱了眉。
他在醉欢楼待了四年,依旧不喜欢这股廉价刺鼻的水粉味。
而此时,风向刚好冲着他,苏迟忍受不了,刚刚低下的头抬了起来。
他看见了一只弹弓。
弹弓的主人是一个身着石榴色平罗缎裙的少女,翻飞的裙摆随风飘着,飒飒生情。
她长了一双楚楚含情的挑花眼,此时,正带着倨傲和不屑盯着他。
而她手里的弹弓,则对着他胸前的紫鸢。
他心里一紧,是那日他得罪的阮娇。
阮娇得意地勾着嘴角,自信张扬的笑脸暗淡了周边所有的陪衬,她坐在马车上,目光越过温酒的小二,又越过行色匆匆的归者,在空中,与苏迟的眸子遥遥相望。
一个张狂笃定,一个温润谦卑。
软娇眉毛一挑,对他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来,她用下巴指了指他前面的紫鸢。
我这弓弹,可是要对着美人了。
苏迟心里轻嗤一声,只觉她幼稚,很快偏头望向了别处。
阮娇眼睛微眯,将弓拉得极满,笑眯眯道,“姑奶奶可不像你,滥伤无辜。”
盈盈一笑间,一颗钢弹射了出去。
苏迟的技艺一向很准,一卓体弱,她经常打鸟给一卓补身体,此时,那只钢弹正精巧地越过栅栏的缝隙,随即,几乎是擦着紫鸢的身子,打在了苏迟的胳膊上。
钢弹在弹丸中的力量本就首屈一指,再加上距离很远,威力自然不可忽视。
苏迟只觉手肘猛然一痛,大脑没来得及反应,手臂已经提前一松。
颜色各异的包装盒像是下锅的汤圆,哗啦啦地落了一地。
中间伴随着瓶瓶罐罐摔碎的声音。
“苏迟,你干了什么!”
紫鸢心痛地叫了一声,捂着胸口去捡地上的东西,那些手帕口脂倒是好说,许多水粉被猛地撞击后,顺着包装盒的缝隙,撒了一地。
苏迟看了那马车一眼,明亮的少女依旧在笑着,带着胜利的喜悦和狡黠,她的眼睛弯成了一轮月牙,笑得恣意又张狂。
苏迟微微眯了眼。
阮娇目的达成,便向他扮了个鬼脸,随即又笑了起来,幸灾乐祸里带着得意洋洋,好像在等着看他收拾乱摊子的好戏。
二卓头一次见到主子笑得如此开怀,自然是十分好奇,它用爪子扒拉了阮娇一顿,却收效甚微。
阮娇连理都没理它。
二卓耳朵快耷拉到地上,呼哧呼哧的,明显又生气了。
阮娇却根本没注意。
二卓自然不能忍受主子的冷落,它倚仗着自己头大肉多的优势,一屁股把阮娇从车窗处挤到了旁边。
瞬间,阮娇在小榻上摔了个四仰八叉。
下一秒,一只浑圆锃亮的大黑狗,堂而皇之地从车窗里伸出了一只狗头。
苏迟微微一怔,他刚刚以为阮娇的旁边是个毛茸茸的玩具,未想到,是一只把主子撞到在地的大黑狗。
他噙出一个淡淡的笑来。
“苏迟,你还敢笑?”紫鸢在地上捡起一把沙子,一下子扔在他的脸上,“给我捡!”
“今晚不许吃饭!不许睡觉!在楼前跪一夜!”
扔沙子对于苏迟来说算不上惩罚,他受过比阮娇还要狠厉野蛮的鞭打,也遭受过被人从二楼扔到一楼,又狂泼冷水的待遇。
自十岁后,仿佛再没有人关心过他的生死了。
苏迟坦然接受了自己的惩罚,甚至还有些庆幸。
新主人虽然无理蛮横,好在手段没有傅元善狠辣高明。
若是傅元善,不给他扒层皮,是断然不肯罢休的。
苏迟回了醉欢楼,先是迎来苏妈妈一顿声色俱厉的呵斥,随之被扔在了醉欢楼前。
“你就给我跪在这儿,每进一个客人,你都要笑着跟人家说谢谢,懂吗!”
苏迟半垂着润泽的眸子,“懂。”
夜晚,是醉欢楼最为热闹,生意最为红火的时候。
人们各自收了白日的伪装,放下混乱的糟心事,醉倒在柔弱的美人乡里,求得一时的风平浪静。
苏迟跪在那里,双腿发麻,寒凉的地板散出一股冷气,一直钻进他的骨头里。
他又困又饿,整个身子蜷缩成一团,看起来像一只随意丢出来的狗。
很快,另一只狗就爬到了他跟前。
是二卓。
二卓的精神与苏迟差不多。
它发誓,它再也不敢推主人了。
阮娇不仅揪着它的耳朵走了一路,还埋怨它太胖,揪起来太费劲。
二卓自觉理亏,连个大气都没敢喘,一个劲儿地摇尾巴哄阮娇开心。
结果阮娇误以为这条大狗太得意忘形,不仅没给它饭吃,还不让它进屋了。
二卓左思右想,总觉得自己突然失宠,和那个让主人哈哈大笑的那个小白脸有关系。
于是,它来找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