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九九其实是依旧看不起弱小的，无论是人还是别的生物。

和别的妖怪的眼光一样，它们始终认为弱者无法在这个世界生存，与其毫无意义得死掉，不如被它们吃掉，也算是一种物尽其用。

姬正是个例外，毕竟他表现出了更盛自己的实力，又带来了极其有用的线索，所以它愿意将这个人世来的妖怪放在自己之上。

可姬正不这么想。

因为很快就到了妖疆，可是他依旧没有拿出任何示例来证明人这种弱小生物的“低下”技术所能表现出的智慧。

口头上的观点难以改变一个思维固化的妖怪的观念，但是除此之外也几乎没有别的能吸引它们对人世的智慧的东西，无论是食物、文化还是与妖族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从这些方面下手，也需要很长的时间去改变。

时间啊，机会啊，姬正扶着脑袋，很是头疼。等到真正需要用上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竟然如此缺少这些东西。

木截那边的山体已经渐渐可以望见如果姬正没猜错的话，等到了那里的时候，他就再没有机会了。

无论是惜材还是什么别的私心，这里可是战场，假如刀兵相向的敌人之间，有一方不能屈服，便只能死。

毕竟妖族的胜利建立在死亡之上，不是别人死，就是自己死。

“红九九，你知道吗，人世其实是个充满危险的世界，假如你愿意用和他们相同的力量一起生存，就会知道他们的生活到底危险在什么地方。”

姬正故意找了这么个话题，红九九意料之中的表示出了轻蔑，嘁了一声道：“这世上还有什么会比力量更危险？”

“有的。”

擒黄苦笑着出声，毕竟它们的部族遭受的伤害，就比力量的直接摧残更加残酷得多。

姬正笑了笑，说：“所以你做不到，这便是人的可怕。”

“我不信。”

红九九嗤笑一声，摆明了不相信。

姬正只是道：“那我可不知道。”

他伸一只手甩了甩，好像是抱着熟睡的小野猪精抱累了在活动手臂。

“你其实是很不满这种生活的，是吗？”

“那当然……”

红九九立刻被转移了话题和注意力，握紧了拳头，恨恨道：“谁愿意做这样的逃兵，看着别的妖怪鄙弃的眼神而无力反抗，换成是你，你甘心吗？”

姬正直接道：“当然不，所以我们俩是心意相通的。我知道，红台的数字排列一般都是按照实力排列，但是这次你们红台损失惨重，红十三之前还告诉我说它以上的红台妖怪都已经战死，其余的红台也几乎死绝，就剩下你们两个，这么惨重的损失，应该很难在一时间找到足够的妖怪填充……这时候……”

红九九一脸认同得点头，确实，这番话姬正说得很对，分析的也一点不错，红台确实是这么个规矩，可这和他不动手就能杀了自己有什么关系？

姬正嘴角轻轻翘起，从他的龙眼之中露出了狐狸般的狡黠。

“只要红十三一死，就谁也不知道边境的战况了，到时候你随便捏造个借口跑回去，都能受到重用，毕竟你可是红台唯一的幸存者，到时候坐上红一也不是没可能，毕竟红台的首领虽说统帅红台，但实力并不格外强大，只需要稍微用点东西就够了……”

“等等……你再乱说什么？”红九九忍不住打断姬正道：“岚大人，我从没有过这样的想法，你要知道这种想法代表着什么，是不忠啊，而且还有欺主的罪名，我怎么敢对位高在我之上的大人妄动杀心！”

它十分激动，因为这真的不是小罪名，妖族将背叛看做和背叛上天一样严肃的罪恶，因为上下阶级成立之时，便是有上天佐证的，若是背叛，便也意味着背叛了伟大的造物主，借它一百一万个胆子它都不敢那么做啊！

“难道不是吗？”姬正故作疑问，道：“可是你自己都说了不满意现在的生活，假如你做了红台的领袖，那么想必就是往上爬了很大一步，然后你所接受的资源、和妖怪，都会和以前截然不同。而且%……最重要的是……你只能听从的对象又会变得少了很多不是吗？”

是啊，那样固然是极有诱惑的，站得越高，便看得越远，当他站在更高处，便可以不再听低处的妖怪的言语。

可是这样不对！

妖族追求的是公平的绝对力量，胜为王败者亡，再简单不过，可姬正现在所要说的事情，简直就是捏造了，这要是真被红十三相信了的话……

“喂，这是真的吗？你真的想要杀掉自己的头领去向主人撒谎换取地位？”

擒黄当时面色就很难看。

红九九只觉得浑身发软，忍不住直冒冷汗。

它视线缓缓轻移，看向红十三。

红十三也在看着它，冷漠无情，不像是看着自己的部下，也不像是看着猎物，这证明它还在等着自己的答案。

红九九慌忙道：“大人，岚大人疯了，他是在胡说，在下从没有过这样的忤逆念头，在下对大人的忠诚，上天可鉴！”

“哦？真的？”

姬正，歪着头，嘴角挂着戏谑的笑。

“我可是从一进入妖疆就跟着你的，在那座湖边，因为你的实力低微，被当地的妖族首领看不起，甚至几乎无视了你的存在，后来还是我们帮你杀掉的它，我记得那之后你在我面前跪着的样子，一脸痛苦地说是你自己太弱小，所以你才像变强，哪怕用上不光彩的手段都行，毕竟强者才代表正义。这话是你说的吧？嗯？”

红十三抬起头，看向姬正，姬正只是保持着平静与其对峙，无辜的眼睛好像一双古潭般深沉。

“大人，不要听岚大人胡说，他是在害我的！”

红九九浑身发抖，因为它感觉到了，红十三缓缓收回视线以后，铁面之下的眼睛缓缓露出寒光，那是它看待敌人才会流露的眼神。

“岚！”

红九九转而面向姬正，怒斥道：“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为什么要忽然挑拨我和红十三大人之间的关系，你想干什么？”

果然，从这个家伙还是不安全的！

姬正抬起双手，却发出挑衅一样轻佻的声音道：“哇哦，别着急啊，我只是实话实说，怎么？你若是问心无愧，那急什么？看这架势你还想动手？是想杀了我？还是谁？”

红十三张了张口，终于发出声音。

“你想杀了我？”

一时间，包括旁边的擒黄都露出了敌意，很明显，它们第一时间相信了姬正的话，认为红九九真的心怀异心。

红九九近乎绝望。

“真的不是啊！大人，我怎敢拥有异心？”

但是姬正准备的借口实在是太充分了，在落生池为了救自己的侍女和奴隶而杀了?鱼，这件事它和红十三说过，可是现在姬正只是稍微添油加醋，就让整个事情变味了。

最重要的是，一路走来，姬正和他们并肩作战，早就表现出相应的实力，以至于红十三都愿意对其摆出敬意，所以眼下红九九的处境可以说是十分不妙。

但这更使得红九九认定了一件事，姬正肯定没安好心，他一定是别有图谋的！

搞不好他就是句芒神的探子！从他们消失的那阵子，自己这边的妖军遭受了那么严重的袭击，怎么会这么巧呢？

“你说你没有二心？”

红十三缓缓眯起眼睛，但是语气却渐渐冰寒起来：“那要如何证明？你是想杀了我证明，还是想杀了和我并肩作战的同伴？”

它认定一件事情是如此的迅速，就像是所有妖族一样，甚至不加考虑。

天啊，妖族可都是从不说谎的，假如这样的家伙混进妖疆，天知道会掀起什么样的乱子！

但是眼下自己的地位就是这样，又被如此陷害，眼看是没有洗白的机会了，因为妖族就是一个愿意相信对方不撒谎的种族。

假如想要证明清白，那就需要付出血的代价！

红九九抬起头，坚定道：“大人，都不必，我的忠诚，这便可以献给大人！”

“只是请大人无论如何，都要小心岚，他别有用心！”

说完，红十三抬起爪子，对准自己的心脏狠狠刺下去。

当地一声。

红九九的爪子被一排尖且长的爪子拦下，无法刺下去。

它转头望去，却是姬正挂着笑意道：“怎么，这就急着去死？”

红九九悲愤欲绝，咆哮道：“怎么，难道我连以死鉴证忠心都有错吗？”

“那当然不。”

这次说话的不是姬正，反而是红十三。

红台排行十三的妖怪一幅强忍着笑的样子说：“抱歉抱歉，你不用死了……”

“这……”

姬正轻轻一推，将红九九的爪子推开道：“这只是逗你玩的，我只是想叫你相信，人族就是这危险的生物，除恶武器，他们一样可以用话语杀害一个生命，而自己却不沾一点血腥。”

“你胡说！”

红九九直接反驳，他刚刚可是把自己往死路上逼的啊！

“他没胡说。”

红十三也道：“我可以证明，因为我知道他的意思，所以就配合他演了这么一场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