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氏发觉自己失态，待素修感慨完后，又开始不发一言。

踉踉跄跄的訾尘好不容易走到素修等人身边，还未站稳，便和欲往后退的秋氏撞了个满怀。

訾尘急道：“您这是又要往哪儿去？我在黑的地方看不清楚，好容易摸到这儿，您就别乱动了。”

显而易见，訾尘将秋氏当做了素修。

先应没有继续看撞在一起的秋氏与訾尘，直面素修，诚挚说道：“娘娘，您有办法，是吗？”

素修轻轻扫了眼秋氏，含笑道：“有人不需要我的帮助，我不想做讨人嫌的事情。”

先应愈发着急，连要说的话都忘了。

秋氏由訾尘扶着起来，同时去路也被訾尘挡住，只好面对素修。

素修轻声对訾尘道：“时候也不早了，你扶我回去歇息罢。晚上，陛下还要来看望小公主呢。”

訾尘应了声，走到素修身边，既是扶着素修，也是倚着素修，慢慢腾腾往前挪步。

先应已经说了不少的话，见素修转身，不好高声言语，便连忙拉着秋氏的衣袖，试图将秋氏晃醒。

秋氏在先应的晃动下，终于回了神，两三步走上前，敢在素修下楼梯前开口。

“娘娘，请留步——”

素修闻言回首，但见秋氏神色恍惚上前，目有悲色。欲言又止。

“奴婢的过往，娘娘都知道了？”

素修轻轻叹道：“我只知道事情的大概，过多详细的事情，就不知道了。”

秋氏苦笑，问道：“娘娘一定觉得那时候的奴婢是疯子——皇后曾在昭阳殿召见过奴婢，说起那些事，直言奴婢是可怕的人，从那时候，皇后殿下便不喜欢奴婢，奴婢有今日的结果，也是在那日种下的因吧——所以，奴婢不想让娘娘也牵连进来，奴婢听人说过娘娘刚来的时候也很艰难，现在好不容易好些了，皇后殿下对娘娘也很是喜爱，娘娘不能因为奴婢的事情惹恼了皇后殿下。”

素修轻声道：“我并不觉得你是疯子，我第一次听到你和你哥哥的事情时，就很是敬佩你——你与我一般大，却比我坚强得多，我很欣赏你的坚强，皇后殿下也是个坚毅的女子，我想，她应当会喜欢你，殿下说你可怕，也许本意是说你与众不同，区别于一般的女子，做出的事情令她意想不到——佯疯以求得些时日为父申冤，大多数人都做不到的事情，你做到了，陛下将你召入宫，为的就是向天下宣扬你舍身救父的品质，陛下必定很是欣赏你……你今日这般模样，陛下可能还不知道，陛下知道了，你能马上脱离这里……你不要多虑，这是没有风险的事情，不会连累到我，皇后殿下也不会因为你就厌恶我——其实皇后殿下本来也没有多喜欢我，多一份讨厌与少一分讨厌，又有何区别？”

秋氏苦笑，道：“皇后殿下不会喜欢奴婢——奴婢不知宫中事务，办错了许多事，也不知道皇后殿下的秉性，办事有些拖延，皇后是早就想将我调离尚宫局，不过是碍于陛下关照过奴婢，才一直没有做，如今我命不好，与婕妤之死有了联系，加之之前的错事，被贬为打扫宫女，心里并不觉得冤枉……娘娘不用救奴婢，奴婢的处境也不应该用艰难来形容……恕奴婢直言，奴婢觉得娘娘的用意不止于此吧。”

素修诚恳道：“我是真的想帮你——一是因为我知道你的往事，二是当我看到你的经历，很容易会想起我自己。”

又道：“你所担心的事，我连想都没有想过。”

秋氏蹙眉，道：“奴婢命轻，不值得娘娘诚心襄助，而且此事关系人颇多，皇后殿下已经定论，此事不宜重提，若要重提，必会波及多人，奴婢一人受罪即可，不愿再看到有其他人因此事受到处罚，那样的处罚只会更重。”

先应急道：“秋姐姐，你怎么还不明白呢……”

秋氏道：“还不明白的是你——此事重提对所有人都没有好处，我和你受到惩罚，原本就是因为办事不力，处处不得殿下与娘娘的喜欢，才会落得个成为打扫宫女的下场，身涉婕妤之死，并不是我们受到惩罚的原因，若是真因为这个，你我早就身首异处了……所以，你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我们不吭一声，才是保命立身的良法……以后不会有人愿意主动提及婕妤了，至少皇后和昭仪在一日，就不会有人提，你口中所说的蒙受冤屈，压根是没影的事……人人都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就连不常过问后宫事的陛下，也会明白是怎么回事……你竟然还迷糊着……你还是在这凤阳阁里当打扫宫女比较安全，小命才能保住。”

先应还是有些迷糊，听秋氏的话中有不少重复的字句，登时越想越不明白。

素修微微颔首，移目望向秋氏，道：“你当真愿意在这凤阳阁里为打扫宫女？这可是与尚宫相差许多——一个是宫中的女官，一个是最低微的宫人，你是因为得到陛下的赏识入宫，变成这个模样，即使你自己甘心，你的兄长在外得知了也会不平吧。陛下要是知道了，也会难堪，这本来是好心的恩赏，却变成了这样，究竟是赏呢，还是罚呢？到那时，只怕殿下还是会受到责难，牵连的人不会比现在少……”

先应听懂了素修的话，忙对秋氏道：“姐姐，娘娘说的话很有道理啊。”

秋氏想了想，也觉得这话很有道理，但又觉得很是为难——往左走也不是，朝右走也不行，不论选择什么，都会很难办。

素修敛眉，轻声道：“你刚刚被贬为打扫宫女，陛下现在知晓了，看在你兄长忠孝的份上，会准你出凤阳阁，不用做打扫活计，也不会责难皇后，陛下对皇后很是敬重，不会因为任何人而责难皇后，若是日后陛下自己知道了，为了安慰你和你在宫外的兄长，会在口头上批评皇后，还会处罚一些人，那时候的情况只会比现在糟糕………你若是愿意，我可以尽快告诉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