訾尘叹了口气，轻声道：“奴婢想着这应试者和病人都不容易——一个要视若无睹，冷静针灸，一个要咬牙坚持，被宫女们看光了，这回头见了面，是打招呼呢，还是装看不见呢。”

素修笑道：“治病救人，不分男女，这病人，当然也不分男女了，这项考核的目的应当是告诉这些女医们，身为一个医者，看到饱受疾病折磨的病人，第一要想的是如何治好他，而不是顾忌是男是女——况且，男女身体不同，考验针灸，当然要有男有女，我想，在她们针灸的时候，满眼看到，满脑子想的都是些穴位与灸法，根本不会考虑其他，甚至都记不着病人的样貌，同理，病人饱受折磨，治病时哪里顾得上看大夫何样？所以，你说的相见之时会尴尬，应当不会有。”

訾尘一字一板，轻声问道：“那玉姿一定会顺利通过这里的考验，您说是不是？”

素修抬眸，道：“正如玉姿所说，若是能容得下她，她便可以进去。”

“那娘娘希望玉姿到尚食局吗？”

素修微笑，道：“只要是玉姿愿意，我当然希望，玉姿以后能够比现在好，我很希望她能够到尚食局。”

“安处殿的人越来越少了。”

“你不是还在安处殿吗？”素修笑着对訾尘说道。

訾尘还未来得及说话，猛然抬头睁眼，就看到了尚宫局的大门和从里面鱼贯而出的宫人——都身穿黛色宫装，身上一点装饰都没有，衬得人都老了许多。

里面两个熟悉的人影引起了素修的注意——素修随着那两个人影移动目光，挪动脚步，跟了几步，与队伍同行，确认了那两个熟悉的人影是谁了——一个是秋尚宫，一个是宫女先应。

秋尚宫怎么会沦落到如此地步？

素修没有细想的机会，便被队伍甩开，呆在原地左思右想，不得其解。

訾尘不禁问道：“娘娘是怎么了，看到谁了吗？”

素修看着訾尘疑问的眼神，道：“你可还记得秋尚宫？”

在訾尘第一次参加蹴鞠的时候，曾和秋尚宫打了个照面，秋尚宫身材矮小，面黄肌瘦，给訾尘留下了较深的印象，之后每次来尚宫局应卯，秋尚宫也很是温柔，訾尘对秋尚宫还是颇有好感。

“哪里有？”訾尘并没有主意到那群穿黛色宫装里熟悉的人——宫人经过之时，她立定颔首，没有做过多的张望，由此错过。

素修没有多说，和訾尘一同进了尚宫局，来到正殿，只见殿内着各色宫装的宫人来往穿梭，人声鼎沸，站在上首的两个人穿着枣红色宫装，像是在安排着什么。

素修定睛一看，原来是俞尚宫和罗尚仪。

等了有一会，殿内的人才安静下来，转头离开，要去忙自己的事，见到素修，连忙行礼。

站在上首的俞尚宫和罗尚仪也连忙下来行礼。

素修望着罗尚仪，笑道：“又见到您了。”

罗尚仪也道：“从今日起，奴婢能够常去拜见娘娘了——奴婢已经调到尚宫局了，以后娘娘有什么吩咐，尽管来告诉我就是——娘娘今日亲临此地，有何贵干？”

素修笑道：“皇后殿下开恩，让我来选个宫女填补空缺，今日觉得身子好些，便来你这里挑个宫女。”

罗尚仪笑道：“娘娘着人吩咐一声，奴婢亲自带着择定好的宫女送去给娘娘挑选就是，娘娘哪用得着亲自来。”

素修笑道：“今日我殿里的宫女玉姿参加尚食局的考试，我来送她，想着来都来了，便自己来挑宫女，也省去你们的麻烦，你们身上可有更多的担子，更多的事情要去做，能不麻烦你们，就不麻烦你们了。”

俞尚宫笑道：“奴婢们就是需要娘娘们麻烦，若是娘娘们都不麻烦奴婢们，那么奴婢们便是渎职了。”

罗尚仪转头对俞尚宫笑道：“赵娘娘向来如此好性子，肯为咱们着想。”

说话之间，素修被两人请到殿内坐下，俞尚宫前去挑选宫女，罗尚仪则留下陪着素修说话。

素修看着罗尚仪所穿的枣红色宫装，对罗尚仪此时的职位有了个了解，试探问道：“尚仪今日可是变成了尚宫？”

罗尚仪笑道：“奴婢于两日前走马上任，是尚宫局的五品尚宫。”

“那秋尚宫是调往何处了？”

罗尚仪小声道：“秋氏犯了错，已经被贬为打扫宫女，今日已经发往各处，娘娘以后有何事来找我就是，还有这秋氏，是不能再提了，她可是与萧妃之死有密切关系。”

素修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说了一会话，俞尚宫便带着挑拣好的宫女回来了。

共有二十个宫女排成两队，站在素修面前。

素修缓缓站起，在罗尚宫和俞尚宫的陪同下，将这二十个宫女全部看了一遍，很可惜，没有素修想要找的人。

她今日前来亲自挑选宫女，是想看看有没有熟悉的人还流落在掖庭宫里。

若晨、清秋、素含、红芍、玲珑、兰心、绘容……

她所知道的人，没有一个在里面。

罗尚宫望着素修有些失望的神情，忙道：“娘娘不满意，等会奴婢和俞尚宫再去挑些来给娘娘。”

素修笑道：“我喜欢名字好听的，两位尚宫可有名册，可以给我一观吗？”

罗尚宫和俞尚宫将各自保管的名册奉上。

素修轻轻翻动，翻了大半，终于看到了熟悉的名字——素含、绘容、玲珑、红芍、若晨等人的名字都在上面。

指着熟悉的名字，素修一一问起她们的下落，可得到的回答却很不满意，大部分人都被分到了各殿——红芍去了淑妃的宣德殿，玲珑到了成贵妃的永始殿，绘容在尚宫局当差，若晨则被分到了永王的府邸。

她们应该是不能调回来了。

素修指着素含的名字，问道：“这个宫女现在可在掖庭宫？”

只有素含的名字后面没有任何备注。

俞尚宫接过名册，回想了下，道：“素含没有被分派出去，她擅长画画，经常到梨园去为相王妃作画。”

素修道：“那便劳烦尚宫将这个名叫素含的宫女调到安处殿——相王妃喜欢召她作画，她可以随意离开安处殿去梨园作画。”

罗尚宫笑道：“素含姑娘是在娘娘身边服侍过的人，奴婢会将此事办得妥帖，不日就将素含姑娘送到安处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