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关乎到楚国的前景与郑将军的处境，玉姿不免高声问道。

沐真以怜惜的眼神看着玉姿，道：“楚燕两国在两年以前就已经缔结城下之盟，楚国向燕国称臣，每年供以岁币，金帛，奴婢等，朝廷已经摧眉折腰，郑将军自然无可奈何，唯有听命而已——可北面的夷人汹汹南下，国内的百姓流离失所，逃到秦州等地，如此可不是腹背受敌？即使有一百个郑将军，也挽回不了楚国将倾的颓势了——朝廷现在不是缓不过神来，而是无可奈何了——秦王成为了皇帝，并不能改变现状，那些城下之盟便是他主张签订，我想，现在的长安城应该是一片大乱了吧。”

“这些都是你从何处听来的？”玉姿问道。

“多到边境走一走，自然就会看到我所说的——玉姿，你心中留恋故土，我何尝不是？可我们光是活着就已经很是艰难了，哪里有能力去管生死之外的事？我从来都非常尊敬你，你的医术虽然不是出神入化，但你的仁心是常人所没有的，光这一点，很多人都比不上你，你如此担忧故土，忠君爱国，连有些戴头巾的男子都难以比得上你，但是，玉姿，为人要量力而行，那些我们做不到的，深埋于心，就此遗忘吧——国事太大，你我太过渺小，还是不要挣扎，听天由命即可。”沐真紧紧握住玉姿的手，轻声安慰。

“即使是命中注定的事，人多做努力，也可以挽回许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我今日也是想开了，我自己如何想是一回事，别人如何想是一回事，我何必要强求别人和我一样？沐真，多谢你开导我，还给我说了这么多我在宫中听不到的事，这三年多，我得不到一点外面的消息，日日失魂落魄，今日，我神定了，心安了——听灵犀姐姐说你以后都要跟在庆王身边服侍了，沐真，你可要多多保重，好好过日子，不要让自己受到伤害。”玉姿含泪道。

沐真为玉姿轻轻拭去了眼泪，温柔的揉着玉姿的额头，道：“你也不要想太多了，保重自己的身体，好好照顾娘娘才是最要紧的，你回去以后要好好开导娘娘——我离开娘娘半年多了，不知道娘娘现在的想法如何，娘娘是个心思细腻的人，知道真相以后，指不定会有多伤心，你要好好陪着娘娘，过去这最难的一道坎。”

玉姿将沐真的手握在自己的双手里面，温声道：“我会找个适当的时机，将你告诉我的事情说给娘娘听，我认为娘娘会和我一样，认为人定胜天，楚国现在是处境艰险，但我相信陛下会有办法，在天下百姓的帮助下，重新恢复以前的繁荣。”

沐真哽咽道：“我也想——”只说出了几个字，就再也开不了口，奔涌而至的泪水仿佛将喉咙也填满了，让人觉得憋闷。

玉姿边点头边看着沐真，努力笑道：“我就知道，我们生在楚地，长在楚地，这里只是人生路途中的一处歇息之地，不会扎根于此，也不会真正想留在这里——我能明白你心中的痛苦，你的家人都是为国而死，后世子孙会铭记一辈子——那么多的人先后赴死，殉国殉道，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

“你要做什么？不能做傻事。”沐真忙道。

“不，我不喜欢做傻事，我只做值得的事——沐真，我可能要去尚食局了，之前王皇后说过想要我去参加尚食局的考核——我之前不想去，现在我必须要去，继续留在安处殿，我只会和现在一样不知道外面的天是晴是阴，云有几多，而且娘娘现在的处境也不好，我要出去，然后尽可能帮助娘娘，也多打听一些别的事。”

“这样也好，娘娘为人猜忌，行动都要万分小心，我们是宫女，反而能少许多猜疑，行动也要方便些。”沐真赞同道。

玉姿转而提到最不愿意提到的一个人，抬眸问沐真，道：“沐真，你知道紫鸢的真实身份吗？她除了是女子，其余的都是假的，她真名是黄莺儿，燕人，二十六岁——在长安城时，她瞒过了所有人的眼睛，没有人怀疑她，不知道我们中可否也出个黄莺儿——”

沐真只是流露出了些许的震惊，之后转瞬即逝，仍旧无表情说道：“现今这个时候，什么事情都会发生，不足为奇——玉姿，你以后去了尚食局，可要收一收你的傲气，在人屋檐下，还是多多低头为好。”

“我现如今不过是一只受了惊吓的燕子，躲避在人家的屋檐下，不敢不低头，你们都说我傲气，那么从现在起，就让这股傲气随秋风而逝吧。”玉姿伤感道。

“玉姿，你先等一等。”沐真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边说边进到梨园里面，过了好一会儿才出来，重新出来的沐真手里多了一只香囊。

这只香囊像是非常重要的宝贝，沐真牢牢捧在手心里，又轻轻慢慢将其打开，一点也不敢马虎的样子。

打开了香囊，玉姿才看到里面装的是泥土。

沐真泪花闪烁，一边郑重其事的将香囊放到玉姿的手里，一边连连用手抹泪，不敢高声的样子很是可怜。

“这只香囊送给你——这里面装的是楚地的泥土，我走之前，特意装了一些，每日放在枕头下，睡得也安稳了许多，还能梦到以前我们的欢声笑语——现在，送给你，希望你也能好梦不断，始终平安。”

玉姿也十分宝贝的接过香囊，用手帕包了又包，流泪道：“这样我也算是回去过了。”

沐真又一次握住玉姿的手，闭目流泪，“玉姿，刚才我说的都是气话——谁愿意与嗜血如狂的人为伍？你比我有能力，比我强多了，可以付出一些行动，我什么也做不了。”

玉姿安慰道：“阴晴圆缺都休说，且喜人间好时节——万事朝前看，其余的就交给那些正在试图改变的人吧——”

沐真坚定的点了点头，张口还想要说些什么，身后就响起宦官提醒的声音，“沐真姑娘，天很晚了，该休息了。”

沐真不舍的抓住玉姿的手，连连道：“来日无事，我定去看看娘娘，看看你们。”

玉姿目送沐真进去之后，才落魄转身——她现在也心乱如麻，想要找个无人的角落痛哭一场，为何她们的前路一直暗淡无光，如今又要被人生生斩断？这算是天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