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犀笑着道：“这才对了。”说罢，轻轻搓揉了訾尘的脸颊一下，便欲开门去内殿。

訾尘摸摸被灵犀搓揉的脸颊，仍是左思右想，心绪不宁，急忙转身，拽住要离开的灵犀，问道：“灵犀姐姐，上次你跟着公主从望山回来，说崔景岳可以回来了，是吗？我还有好多事要问他呢——他何时能回来？”

灵犀略一思忖，微微摇头，道：“上次央求了陛下身边的应如实，他说会去办，但近来长公主回来，他必定有百种焦头烂额的事情处理，目前应当是没有精力来办这件事了——那应小哥言出必行，又受过玉姿的恩惠，很有知恩图报之心，你也不用着急，等过去这一阵子，长公主安顿下来，他也就空下来，可以办咱们求他的事情了。”

訾尘叹道：“姐姐上次说应小哥会帮我们把崔景岳要回来，但必须要有一个人离开这里，是吗？不能不走吗？有一个来的，必须要有一个人走吗？”

灵犀有些怜惜地看着訾尘，心疼她至纯至真的感情还未改变，以前，她们在楚宫时，訾尘就是其中感情最为充沛的人，只要相处的久了，很是熟络了，分离之日到来，訾尘一定会痛哭流涕，悲伤不已，到了燕国，訾尘没有改变一分一毫，还是那个动辄为别离伤心的女子。

每当訾尘发出这样那样关于离别的伤心语时，灵犀和紫鸢等人都会好言好语宽慰她，像哄一个少不更事的孩子一样，但现在，灵犀不想旧调重弹，重复以前说了不知多少遍的话了。

灵犀道：“这不是你我所能决定的，应小哥肯帮我们，这就是难能可贵的机会了，你一直吵嚷着说要见崔景岳，要崔景岳回来，就要承受他回来之后的事情——无论谁走，都是应该的，安处殿本来就受了太多额外的恩惠，这些都是不被允许的，但因为陛下下令，他人也无话可说，但你我可要三缄其口，不能太过贪婪——在人家的地界上，人家如何做都是对的，身为外来人，公主尚且都没有说话的地方，你我更要缄默才是。”

訾尘被说得抬不起头来，知道自己的行为几乎处处不合规范，但公主包容，从未问过她的不是，她有些时候着实是得意过头，无礼过头了。

“对不起，灵犀姐姐——我以后再也不敢了。”訾尘认真道。

灵犀一笑，道：“这三个字，我听了多少遍，我也没有数过，但愿你是真的知道如何去做——今夕不比往日，那时陛下也很爱你的天真烂漫，宫人们不须说了，你六岁进宫，便是在他们的周全与爱护下长大的，这些许年来，竟没人真正约束你，致使你到了这儿还是和以前一样性子——你可要看清楚了，这儿没有喜欢天真烂漫的陛下，更没有愿意呵护你我的宫人——一切都要靠自己的小心谨慎才是——我能看见你的不是，自然会告诉你，但我并不是神仙，分身法术，不能无时无刻跟着你，你要明明白白才是。”

这一席话，竟然将訾尘说得明眸湿润，清泪横流，“灵犀姐姐——”话刚出口，訾尘就已经哽咽，无法说下去了。

灵犀只好继续张开怀抱，温柔拥着訾尘，笑道：“二十岁的人了，还要哭鼻子——以前你跟着你师父顺成夫人学武时，也没有今日这般爱哭，夫人凶你时很是可怕，我可是一句狠话都没有说呢，你这是要赖上我吗？”

訾尘哭道：“姐姐若是同意，我便赖上姐姐一辈子。”

灵犀笑道：“以前你可不是这样说的，你和紫鸢那样好，你去赖着她罢。”

訾尘叹道：“只怕我心向紫鸢，紫鸢并不念着我。”

灵犀看她二人近来不如以前那般热络，訾尘也不整日贴着紫鸢说说笑笑了，以为她二人又有了矛盾，遂开解道：“以前你们在一起习武时，也时常闹别扭，过个几日总会好的，你们常说，在一起长大的，都是知根知底，胜似亲人一般，不消几日，你们便会和好如初了，到了那时，你可就不说要赖上我的话了。”

訾尘正要解释，外面武思远却急忙进来，对灵犀道：“尚宫局的女史来了，说是有长公主的手谕。”

灵犀也不敢多问訾尘缘由，訾尘也不敢多说话，彼此眼神一交换，便双双和武思远一起到外殿听读长公主的手谕。

尚宫局的女史一读手谕，殿内的人才明白长公主意欲何为——原来，长公主要在三日后宴请各殿妃嫔，所在地还是在崇明殿。

灵犀携着訾尘和武思远，将尚宫局的女史送出了老远，才转身回殿，訾尘直觉得长公主多事，对灵犀小声抱怨道：“这长公主也是，自己不休息，也不要别人休息，今个儿就闹了一日，真真累煞人也——她在长安二十多年，如今回来，也没有几个人认得她，她也对这里的人都很陌生了，做这些表面上的功夫有何用处？”

灵犀轻轻拍了訾尘一下，道：“出来就又忘了刚才在殿里说过的话了？你如此不长记性，我只能见你一次打你一次了。”

武思远也道：“訾尘，你以后出来，将嘴巴缝上就是，好让你灵犀姐姐省心。”

訾尘仰仰头，望着武思远，笑道；“日后我不出来了，有什么事你来代劳就是，我乐得清净。”

武思远笑道：“灵犀，你还不快去叫紫鸢来打她，说的都是什么话？”

灵犀笑着按着訾尘的手，道：“你们二人就留在外面罢，我要进去侍候娘娘了。”

说完，灵犀便进去了，武思远也没有多做停留，对訾尘道：“快些进来吧，有好多活儿等着你呢。”

訾尘点点头，抬起头来看着殿门前的梨树，想着梨树开花时如雪的美景，微风拂过，香气扑面而来，站在树下半刻，整日都是香的，心情总是异常的愉悦，也只有在那时，訾尘才感到短暂的安宁，心也才能安定下来，其他时候，訾尘总是在惴惴不安与恍恍惚惚中度过，有种莫名的伤感。

訾尘轻轻用树枝打着梨树厚厚的粗皮，将不快发泄在站立在殿前默默不语的梨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