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訾尘姐姐干什么呢？”

是乐艺的声音，訾尘回头一看，身后不止站着乐艺，还有紫鸢，紫鸢还是一如往日般沉稳，好似不会有什么担心和忧愁似的。

紫鸢也朝訾尘笑道：“有什么烦心事，不要冲着那梨树去，梨树本就可怜，每日站在那里，风吹日晒，都不能挪动一步，还要承受你的鞭打，它很可怜呢——”

乐艺也道：“訾尘姐姐，我做了一个小老虎，姐姐若不高兴，可以拿针去扎那小老虎，它不知道疼的。”

訾尘这才收手，若有所思道：“那小老虎虽然是布做的，但我想它也会痛的，你们心疼这梨树，我便不打了。”

紫鸢笑道：“等我回来，你和往日一样打我就是。”

一句话就又勾起了訾尘的愁肠，往日？如何才能回到欢乐一场的往日？

“你们要去哪儿？”訾尘问道。

乐艺和紫鸢边走边回头，年纪小的乐艺忍不住先开了口，道：“我和紫鸢姐姐去尚宫局，尚宫找我们呢——”

紫鸢温柔地揉揉乐艺的头，回头朝訾尘一笑，道：“不是什么大事，我们也不是去受罚的，你不要胡思乱想了，等我回来再收拾你！”

訾尘眼圈一红，朝着紫鸢的背影狠狠地点点头，嘴唇翕动，像是在回应着紫鸢的话。

素修知道了长公主的想法后，千万种不情愿也只能往肚子里吞咽，三日之后，乖乖地到了崇明殿，和众妃一起面见长公主。

与三日之前不同，长公主单独宴请众妃多了几分温馨，少了几分拘束，或许是因为今日皇帝陛下与几位王爷都不在的缘故，卫才人等比较腼腆的妃嫔也都舒展了眉眼，可以很自如地坐在席间，不再露出惧怕和拘谨的神色。

素修在抬眸之间望向长公主，想多看看这个褒贬不一的燕后究竟是个什么样子——和三日之前一样，素修仍然是坐得较远的一个，但与三日之前不同的是，今日的长公主已经脱去了一身楚衣，换上了族人的服饰，长公主也没有梳成那日的发髻，而是和普通燕国妇人一样编成辫子，头戴额子，耳上带着三只碧绿耳环，如此装扮的燕后看上去倒比三日之前愉悦多了。也许，做回燕国的长公主是燕后最大的愿望，她回来了，不高兴，难道还要哭吗？

长公主知道在座的宸妃身体不适，便着人准备了清淡的饭菜，只道自己多年信佛，已经茹素，众位妃嫔自然是不敢多说什么，只好陪着长公主一道进食。

身为后宫之主，王皇后坐在最尊贵的一侧，长公主偏头看着王皇后，突然感悟颇多，叹道：“统领后宫，皇后殿下辛苦了。”

王皇后并没有想到长公主会突然来这么一句，一时之间找不到话来应对，默然良久，才道：“统领后宫，都是妾的本分，不能说是辛苦。”

长公主叹道：“皇后殿下着实辛苦，我也听说了永穆年和凤凰年的事情——我领了皇命前去和亲，没过多年，母亲就薨逝了，我身在异国他乡，无法回来尽孝，都是陛下和殿下替我进了孝啊——母亲薨逝，后宫无主，之后的那个女人又是个祸水，进宫来只是祸害人的，哪里有统管六宫的才能？我虽然没有真切见到凤凰年间的乱象，但在长安，关于平城的种种但也听得一些——殿下接管了如此凌乱的后宫，想必是劳心费力，大大辛苦了一场，才理出个头绪吧？治理一个小家尚且要损耗不少心力，更别说这久久无主，杂草丛生的大明宫了？我回来没几日，宫里也没走几处，人也没见多少，但着实感觉到了此时此刻的大明宫不像是外面传闻的那样不堪。”

王皇后自谦道：“外面的人说起话来总要三分实，七分虚，如何吸引人便如何说，是否为真就不管不顾了，偏偏这外面的百姓就喜欢听这些是非不分，乱乱糟糟的事情，一传十，十传百，一人说一个样子，跟本来面目相差甚大，长公主听到的故事也应当是经历了这个过程——我并没有出多少力气，宫人们都恪守规矩，基本没有我操心的时候。”

长公主叹道：“我离开多年，对于家里如何真是只能依靠外面的风言风语了，如今一看，那些真是半点都不对——我在长安中的大安宫里也待了二十余年，那里的事儿，我倒是看得真切，都在心里，现在也能说出一二，半点不掺假。”

成贵妃率先开了口，笑道：“长公主给妾们讲讲那边的事儿吧，妾在陛下身边陪着，陛下总说楚国比燕国好，妾不信，但妾兄长从楚国送来的宝物中，妾还真是没有见过重样的，在咱们这儿别说是差不多的宝贝，就连会仿造的师傅都没有，妾才有些信了陛下的话——长公主也给妾说说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样，也好让妾知道其中明细，日后陛下在和妾说起楚国的事，妾便不会一无所知了。”

长公主看着说话娇滴滴的成贵妃，打量着成贵妃得宠的原因——成贵妃长得虽然好看，但太没个体统，说话也怪腔怪调，像是学楚人江南地方的方言，却又学得不像，声音也没有楚女的柔美，很是滑稽。

长公主微微一笑，道：“楚国的事情，本殿别的不知，但这后宫中事，本殿还是知道一些的——本殿毕竟在长安是皇后，见到的楚女如云，个个娇美，但却从未见过像贵妃一样不守规矩的。”

此言一出，不止成贵妃愣住了，在场的众人也都愣住了，成贵妃向来都是如此说话，在皇帝面前都有些拿腔拿调的，但并没有得到任何苛责。

长公主一瞥众人，语重心长道：“本殿刚到楚国长安大安宫时，就听近侍说有楚宫女在背地里笑话本殿身为一国公主，嫁到楚国为皇后，却半点体统与礼仪都没有，本殿那时候性子极坏，听了这话，哪里能够忍受？当即就将那宫女拿来杖责，许是打得重了，那宫女当即毙命——宫女死了，本殿却还没解气，越想越郁闷，但不多时之后，本殿就发现在楚宫中第一个没有规矩的就是我这个皇后，难怪一个小宫女会在背地里议论我——在座的诸位，假若你们身在楚宫，只怕都会被视为没有规矩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