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修只得迎合着笑道：“我是听出来了，陛下是存心吓唬我，才编了这么一个谎话出来，陛下心里每日都装着什么，我听着陛下倒像是有一篇话要说，但却不知道从何说起，想必这也是陛下编造故事的一个理由。”

李曜笑道：“卿卿确实聪明，能听出来朕的意思，也能略猜到一些朕的心思——朕的心里每日装着的是什么，不言而喻，除了国家大事，就是素卿你了——朕许久未踏足后宫，不知道你过得究竟好不好，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直截了当的问你，怕你说谎，故意隐瞒真正的情况，所以啊，朕便想了这个法子——故意说些不相干的事情，看你的神态如何，便知道你在这大明宫中过得怎样了，也就知道了他们到底有没有亏待了朕的小公主。”

素修笑道：“陛下心里想了这么多，妾真是没有猜到。”

李曜道：“你也不用猜到，朕说出来，你知道就行，也别传扬出去，若让她们知道了，朕只能挨个去过问一遍了。有些人是朕不想见的，有些人是朕百看不厌的，例如你就是那个让朕百看不厌的人。”

李曜边说，边笑着搂住素修，用手捏着她的脸，眼中满是神采飞扬，道：“不知道你是怎样长就这样一副令人百看不厌的模样的，朕也算是走南闯北许多年，见识过很多美女，但却没有一个人像你一样，只让朕看了一幅画像，就喜欢上了的。”

素修低眉敛目，听到李曜赞美的话，却怎么也提不起来兴致，道：“以前，有很多人是讨厌我的，妾是第一次遇见像陛下一样待我好的人。”

这句话，说起来是有些违心了，但素修不得不说，此时也找不出什么话来回应李曜了，慢慢地，回应李曜的话，变成了素修心中沉重的负担——李曜对待楚国的策略一日不明了，素修心中的乌云密布也就一日消散不了。

李曜有些惊异，道：“这世上还会有讨厌素卿的人吗？那么此人应该比很多人都讨厌。”

找不到话来回应的素修只得紧紧拥抱着李曜，将自己的下巴抵在李曜的肩膀上，以此来表示自己激动的说不出来话，也由此来掩饰难以磨灭的忧伤。

李曜轻轻抚着素修的后背，笑道：“你是怎么了？朕来了三次，你每次都是这样，让朕看看你是怎么了?”

说着，李曜便轻轻抬起了素修的身子，按住她的双肩，捧起她的脸，看到素修双眼似乎有泪，不免一阵心疼，李曜轻声道：“你有什么委屈，都可以给朕说，真不是那起不通情理的皇帝，不会无视你的所思所想，毕竟你是朕真心喜欢的人，也是朕想真心对待的人，你可不能每日都是悲戚戚的，朕想看到的是一个笑靥如花的素卿，而不是一个愁眉苦脸，唉声叹气的素卿。

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都可以说与朕听，有些你认为是大忌，不能说的事情，也可以悄悄的说给朕听——你可以假托是别人家的事，像说故事一样说给朕听，朕有分辨是非的能力，不会因为一些荒唐的事情就错怪了你，或是讨厌你——你尽管放心，再者，朕也不会有多想的时间，那么多的国家大事都等着我去处理，我虽然身在后宫，心里却时时刻刻都在记挂着前朝的事，想着如何解决，所以你们宫中的一些小事，朕听是听了，不会多想的。”

素修一边强忍着泪，一边认真地听李曜说的话，眼前的这个温柔的男子，真不像她以往看到的那个李曜——不，和之前的李曜有些像，又有些不像。时至今日，素修也不清楚这世间究竟有几个李曜了，不清楚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李曜的多变，让素修想起了楚宫中情绪多变的柳妃，心似海底针，说的话有些能信，有些不能信，素修没有想到，一个男人，也会有这样的一面。

李曜的话虽然温柔，但素修没有要相信的打算。

李曜见怀中的美人没有任何的反应，便锲而不舍的接着说道：“你不愿意说，也好，朕来猜一猜吧——你想的是慧元该如何长大，想的是今后如何面对朕，想的是远在千里之外的故国与家人——这三件事情，应该是你所思所想的大概吧。

你说是难受，便都说出来——你想谁便想，只要不是想一些不该想的人，朕允许你去想，朕明白你的这种滋味，朕也有过思虑焦急的时候，也有过朝朝暮暮想着亲人的时候——我适才说我头上的伤疤是顺应习俗的结果，其实也不全是，更多的是多年前，我的母亲——贞明皇后薨逝时，我很伤心，撞上了丹炉所致，从那以后，整整三年，我走不出失去母亲的阴影，我找来全国最好的画师，画出母亲的仪容，每日瞻望，日日流涕，祈求上苍将母亲还给我，数年之后，母亲没有回来，我也失去了父亲的宠爱，被贬到了遥远的越地。

所以，我很明白你的感受，那时的我，与此时的你，年龄相仿，都是少年人，都是藏不住事情的年龄，我看到你，会想起我的少年时光，会想起我追忆母亲的那段日子——那是我半生中最灰暗的日子，我努力了很久，才走出来，所以，我很想帮你，让你也走出来。

美人珍稀，世上不常有，就应该每日都光鲜亮丽的活着，不应该为了其他的事而辜负了美丽，断送了青春。

美人就应该过着每日欢歌笑语的日子，这个世上，若连像素卿这样的美人都愁眉苦脸的，那还有什么乐趣？

慧元长大后，我也会告诉她这番话，她是朕的女儿，是大燕的公主，会活得很幸福，朕会保护她，也会保护你，你们母女二人便是朕的快乐。

朕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你还要不开心吗?若你还是不开心，朕就没有其他的办法了，朕是明君，不会烽火戏诸侯那套把戏，也不想听裂缯之声，你来自楚国，想必也深恶痛绝那些荒唐的事情，心里只把班婕妤等封为第一等的女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