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可不方便告诉你。”

苏运笑笑，夹了一口木耳放入口中，香甜丝滑。

要是让朱高炽知道自己偷听了那么多人讲话，还能这么客气地把她留在世子府么。

“世子，今日劳累。明日妙人还是得回去，岁晚和李郎中还在庙里，我有些不放心。”

朱高炽停下筷子，“你是说……煦儿？”

苏运点头。

“妙人姑娘放心吧，煦儿虽然顽劣，有时候又比较不顾情理，但是并不会怎样的。”

苏运也不理他，这话说出来，他自己相信吗？

“要不我今晚去看看吧。”苏运有些等不及，“心里总是突突的。”

“那我和你一起去。”

朱高炽放下碗筷，“钟儿，收。”

两人一路上没有什么言语，颇为尴尬，良久，苏运好奇道：“世子，钟儿是您的贴身丫鬟？”

朱高炽温声道：“不是。”

她见朱高炽面色有些奇怪，也不好再问，猛地从林间又飞过来一些鸟，吓得她差点叫出声儿来。

“世子其实不必跟去，妙人自己可以的。”

她是神仙，不会有事情的。

朱高炽摇摇头，只是加快脚步。

月光下的那个简朴衣衫，和他两个弟弟的纹路袍子形成鲜明对比。

“李侍郎和我有交情，还是因为我的原因他才落得如此下场。说实话吧，我也猜出了李侍郎的事情可能是煦儿所为，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

“但愿有朝一日我兄弟三人可以恢复如初，不再勾心斗角。”

苏运怔了怔，这还没有开始呢，他就如此难受。若是将来那些厮杀场景再让他经历，不知道又会作何感想。

只是，和她也没有什么关系。

她不过是个媒婆兼乞丐，若是岁晚今日无事，她也不打算回世子府。破庙和乞讨的日子倒也是很不错的。

皇家的恩恩怨怨，她不想管，也管不着。

“妙人姑娘，牡丹是不是死了？”

他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应该吧。火势那么大，不得烧成灰？”

朱高炽眼圈微微泛红，叹道：“可惜。”

当然可惜。

那么个可怜的美女，就活活被烈火化为灰烬，谁不心疼？

“世子节哀，牡丹是自杀的。她这么做，也有她自己的理由吧。”

朱高炽眼里忽然掉下一滴泪，那白皙的脸上些许落拓。

苏运心下暗自惊叹，朱高炽还是个情种。

男儿有泪不轻弹，他身为世子，更不能随便落泪。可如今竟然为了牡丹的死还……哭了？

“世子，节哀。”苏运有些心疼朱高炽了。

“你可知钟儿是何人？”

他擦擦眼，知道自己失态，也有些不好意思。

“不知道。”

她搔搔头，刚刚不是不愿意说吗，现在怎么又主动提起来了。

“钟儿是……世子妃张氏的陪嫁丫头，其实是她为了防止我偷妾，安插的眼线。你在院子里见到的那些个鸟儿，都是她训练出来的，全是信鸟。”

苏运“哦豁”了一声，没想到，这朱高炽，竟然是个妻管严。

“世子妃也是为了您好吧……”

疏不间亲，她可不能随随便便瞎说话。

“你看那牡丹，心心念念着的都是煦儿，我虽然大大咧咧，岂有看不出来的，她死，就是为了煦儿。”

苏运看看他，有些不明白。

他解释道：“照你说，牡丹是赵王的手下，而赵王如今又针对汉王，你说，她应该怎么办？”

苏运恍然大悟，“她又不想害汉王，也不想背叛赵王，就……自尽了？”

他点点头，“牡丹外柔内刚，就算知道赵王欺瞒自己，也绝不会做出背叛主人的事情。”

“她左右为难，又心灰意冷，所以不想活了。”

苏运又仔仔细细打量了一下朱高炽，不免又有了些新改观。帝王家的谋术知道不多，女儿家的心思却懂得许多！

“看看我呢，除了世子妃，还有一个皇爷爷当年一并赐予的紫姬夫人，对了，还有一个钟儿。就没了。”

苏运心里呸了口，你三个老婆还不够，还想要几个？

可是，想想，他是世子，寻常人还有三妻四妾，又何况他。但她还是觉得他不知足，三个老婆也不少了吧。

“你是不知道世子妃……不提也罢。紫姬倒还好，但世子妃规定一年只许她侍奉我不到一月。而钟儿，世子妃在场的时候，连手都不让摸。”

“那世子妃必定美貌非凡了？”

听他的描述，必将是个善妒的醋坛子。

“美则美矣，但是凶悍异常，一不小心惹了她，轻则打骂，重则寻死腻活不让府里得到半点儿安生。”

苏运差点儿笑出声儿来。

这世子在朝中受父皇冷淡，弟弟排挤，回到家里，还有个悍妻。

“好容易来到南京城，她却派钟儿跟着我。别看钟儿不言不语，说不定连你，她都汇报了去。”

苏运噗嗤一笑，真的没有憋住。

“哈哈，世子，就妙人这副模样，她还吃醋？”

朱高炽也是一脸苦相，“我知道你长得丑，我也看不上你。可是，你毕竟也是个女的呀！”

“……”

苏运瞬间石化，萌生了一个想掐死他的念头。这胖子竟然还好意思说她，自己什么样子心里没点儿数吗？

虽然他瘦了会很好看，但是他现在可还是个胖子呢。

她可以说自己丑，但是……别人不可以！

“妙人姑娘怎么不说话了？”

苏运抬起头，哼哧了一声，也不回答，他竟然还好意思问……

“我可不敢同你讲话了，那些鸟儿这么聪明，万一汇报给世子妃，我这颗丑命，不就归了西？”

她故意将“世子妃”和“丑”字咬的重重的，翻了个白眼儿。

“咱们现在早已经出了世子府，哪里还有鸟儿。”

……

好吧，他没听懂。

一路无语，苏运就是想说话，也硬生生憋了回去，就不搭理他。

果然，朱高炽急了。

“妙人姑娘，怎么不理我了，好歹……说句话呀。”

苏运心中暗暗欢喜，但就不说话。

一本正经地只顾朝前方走去，看了看胖子垂头丧气，不免有些得意。

可朱高炽以为她心急岁晚，并不知道刚刚得罪了她。妙人姑娘像男儿一样豪爽，又怎么会生气？

这样想着，也加快了些脚步。

呼呼风吹来，也没有往日那般冷了。

“外公！”

还没有走近庙门口，就听见岁晚撕心裂肺的一声嚎叫，两人闻声赶忙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