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瑛并没有在关雎宫里待太久，待祥嫔情绪稳定些了后，就主动起身请辞。

原本她只是想来探望下祥嫔，毕竟淑妃都能有孕，祥嫔也不是没有机会，哪曾想今天过来还有这么个惊喜在等着自己。除了感叹命运不公，赫连瑛也没法安慰她什么。

毕竟身体亏损了的不是自己，作为一个旁观者，她的怜悯反而会让祥嫔更痛苦。

漫无目的地走在宫道上，赫连瑛看着走不到尽头的碧瓦红墙，突然从心底里沸腾出一种憋闷感。

在不被她所知的时空里，自己或许和孤魂野鬼一样，飘荡在未央宫里无处可去。

看似华美的宫殿，囚禁着世间各种奇珍异宝，和许多漂亮的女人，他们都是皇帝的所有物。而那些生动活泼的存在，也只是被套上了躯壳，表现得像个人罢了。

赫连瑛近乎本能地讨厌这里，却必须融合进去，成为他们的一部分。

不得不说，有时命运就是这样的冷酷无情。

抬眸对上迎面走来的女子，赫连瑛站在原地颔首致礼，“见过太子妃。”

“皇婶有礼了。”

太子妃同样回了一礼，即使这条路上只有她们两个人，她仍旧礼数周全挑不出一点错。而这样严谨端庄的大家闺秀，无疑是皇后位置的最佳继承者。

“皇婶这是要去哪？或许我们可以同行。”

赫连瑛估摸着这个时候太子妃应该是去见皇后，既然皇后得了空，静妃一定也能见到。如此打定主意后，当即开口拒绝。

“我去落霞宫静妃娘娘那，看太子妃的样子，应该是要见皇后娘娘，还请之后替我带声好，就不打扰了。”

太子妃见她行色匆匆，忽地笑开了。然后她朝赫连瑛迈了几步，直到在她一步之外停下，声音低哑，“看来清王妃不太喜欢我，从一开始我就注意到了。”

“要是这样说的话，您也对我没什么好感，我们彼此彼此，又何必互相拆穿呢？”

赫连瑛表情未变，说话的时候还特意冲太子妃眨了眨眼睛，一副单纯无辜的模样。

若叫旁人看了去，只会觉得是自己别有用心。太子妃暗暗咬紧了牙，脸上变化异彩纷呈，但很快又重新恢复之前波澜不惊的模样。

“清王妃对最近恢复女子考试一事，有何见解？”

“这种事就不必问我了，我一个妇道人家，还不是齐人，哪能听懂你们中原人这些弯弯绕！”

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赫连瑛拱手朝她一拜，话都不再多说一句，干脆就转身留下个潇洒的背影，快步走远了。

剩下太子妃一人站在原地，静静看着她的背影，目光探究，然后也开始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走远了。

直觉告诉楚盈袖，赫连瑛从来就不是个简单的人。尽管她表现出来的单纯且不通世俗，但越是看起来没问题的人，往往越是有其值得深究的地方。

就算现在不出手，以后总会有展露风采的时候，还是需要自己小心应对的。

相比之下，赫连瑛可没有这么多内心戏。不过她还是好奇的，为什么太子妃会问那件事，就算她心里真有想法，也不会青天白日地将之和盘托出。

既然问了，许是有什么想法也说不定，但赫连瑛懒得想。反正她嘴巴严实地很，什么话也没说过，便不怕她找上门来。

说是去落霞宫，结果赫连瑛走着走着，反而跑去了承乾宫。

但她不好意思进去，就跑去询问了守在门口的小太监，得知清王确实来找过皇上，进去已经有半个时辰了，还没出来。

可惜外面天寒地冻，她实在没勇气站在门外等他出来，说不定人还没等到，她先被冻成冰坨子了。

思来想去，托付了小太监，让他出来后去落霞宫找自己，这便动身离开了。

承乾宫内熏香缭绕，原本认真听着清王奏事的皇上，似有所感，忽然侧眸看向窗外。穿着雪青色宫装的女子身姿纤长，步子迈得比旁人要大些，看着颇有股潇洒态势。

光看着背影，实在像极了那人。

皇帝神情恍惚，一时间也没听清高雍在说些什么，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家已经停下话头，正垂首等着自己的批示。

“这事，且等明日过后，上朝再议吧。”

随手将球踢给了明天，皇帝也不准备在这个话题上多做耽搁。高雍听后没什么表示，拱着手便打算退下了，结果被皇帝突然拦了下来。

“你今天来，就是向我表明立场的？”

没了朝野规矩，私下里皇帝总喜欢在高雍面前称“我”，就连太子都没这个待遇。有此圣宠在身，高雍更是恭敬有礼，生怕不小心惹了帝王一怒。

毕竟生杀予夺尽在皇帝手中，荣宠再高都只是一时之境，为人臣子的，真信了皇帝的话，才是愚蠢。

“回皇兄的话，今天进宫主要是带夫人赏景。怪我之前拘着她不许出去玩雪，惹她动了气，只好拿御花园的冰雕当赔偿，哄她开心。”

“你倒是个用心的，对她还真是百依百顺。”

高雍听了只是笑，对于皇帝话语里的打趣根本没什么反应，仿佛这样做本就是天经地义的。

“臣弟的夫人只有她一个，自然是要多宠着些。玉儿不远万里嫁入王府，身为男子，应该多加谦让。”

听到这话，皇帝眼里的打量更加明显，他似是在思考话语里的意味，沉默片刻，继续抛出疑问。

“你就不打算再娶个侧室？”

“毕竟不是贵族出身，这红袖添香的知己，需得知书达礼、温柔婉约，我可没从她身上看到过。”

皇帝话语里显而易见地透着古怪，高雍怕他学起太后那招，又要往自己身上搭红线，连忙开口表忠心。

“皇上多虑了，玉儿宽和细腻，很是了解臣弟。且她自小由汉人先生教习，文才笔墨并不输给京中闺秀，臣弟哪还有心思去看别人。”

“如此也好，你肯一心一意，对你、对她都是有益无害的，总好过落得我这结果！”

说起这个，皇帝的表情很是严肃。

但很快，他又跟个没事人似的，懒洋洋地靠坐在椅子上，微阖着眼皮，仿佛困倦极了。

“来年的五月份，就要后宫选秀了，也不知道那时候会闹出什么乱子来，想想就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