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争论个没完，里屋传来脚步声，李海豹慢慢的蹭出来：“二位，我真佩服你们，”他竖起大拇指，“你们这样吵，浩淼不用意外，我们全体要三长两短，飞来横祸加中道崩阻了。”

他们说的热闹，只有许媚柔在专心地做着什么，仔细一看，是在用手机自拍，周围放着大量名包、名表、首饰、潮鞋，还有她刚刚从家里抱来的名贵喜马拉雅猫。“姐们，你真要把这个传到网上啊？”燕小鸣先还不确定，媚柔却理直气壮：“怎么了，我就是公主嘛，我就要给全国的人看，这些衣服鞋子都是我的品味，我这样的姑娘就是比你们美，比你们名牌多。”

她一边拍着，一边比出“V”字型手势，还嘟嘴瞪眼。“这个就叫炫富？今天看到活的了。”林锐也丝毫没有为她说话的意思，一旁看热闹。媚柔倒是很来劲，抱起一款火鸡一样大的橄榄绿色手袋：“这在全世界零售手袋里是第三贵的，一万多美元，好多欧美明星都拎！”

张梦妮和吴窈窕都没啥兴趣，倒是浩淼姐凑过来：“好是好，只是虽然现在流行撞色，这包与你这身衣服还是不配。”媚柔有些气恼，浩淼笑说：“你穿白衣红裙，这包是橄榄绿色，这颜色搭配若是放在我们舞台装里的说法，叫做‘小贩卖西瓜’。”

媚柔奇怪：“怎么个小贩卖西瓜？”浩淼一笑：“西瓜是外绿中白内里红，而你是上白衣下红裙，背绿色包，正好是小贩把西瓜开一个天窗，露出瓤来给人看，难道不是么？”这话说得远帆和李海豹都笑起来，林锐不好怎么笑，却也微微摇头。

许媚柔被说得颇没面子，连忙加上一套黑皮衣，换了香槟色锁包，这红黑搭配很亮眼，她得意地正要继续拍照上传，浩淼又在一旁说：“你这叫做‘失宠皇后’。”媚柔满脸不高兴，浩淼却慢慢解释：“望见葳蕤举翠华，试开金屋扫庭花。须臾宫女传来信，云幸平阳公主家。这说的是失宠皇后陈阿娇，香槟色的包就是金屋，红裙是庭花，黑皮衣敞开着，那就是打开的庭院，说的不就是皇后失了宠，君王宠幸了别人吗？”她恬然一笑。

媚柔自然不服输，彻底换了一套撞色的蓝上衣、黄色短裙，干脆什么包都不搭配了，出来给大家看，这一身衣裳衬得她娇媚清新，确实不错，浩淼在镜子里看见了，直接说：“你这是‘股市大跌’。别急，”她手一摆，“我给你解释。股市涨为红，跌为绿，蓝色加黄色就调和成了绿色，你这上下一加正好一身绿，不是股市满盘飘绿吗？”

媚柔自然是不会死心，有拿了红宝石首饰和雪白的裙子搭配，被浩淼说成是“白茫茫的一大片上面一点血腥的红色，这个叫做‘虐杀鲸鱼’。”灰色外套与黑色名包、金红色手表的组合，浩淼瞧一眼就说：“不会吧，知道这叫什么吗？这个叫做‘森林大火’，灰压压的一大片里面有黑色和红色，明显是森林被大火烧了，还没扑灭，直冒烟嘛。”

许媚柔的炫富照倒是都发到了网上，可显然浩淼姐的评论更大快人心，媚柔还一直发议论：“你看，这么快有评论了！她们都是嫉妒我，嫉妒我出身好，嫉妒我漂亮。”

这么一闹腾，全房里的人都睡不着了，吴窈窕打着哈欠对燕小鸣抱怨林锐：“我说和他谈恋爱，越谈越没爱，而且越是看他，别人的吸引力就越大，最后干脆跟别人去了。”燕小鸣披着毛线睡衣一边笑着一边到处找鞋，还是远帆免费送他们仨一人一款小游戏，赶回里屋玩去了。

“远帆，你别给我做那油条汤了，每天都做这个，我现在连抽风都抽的是炸油条味儿的风。”浩淼扑在电脑前面继续码字，颇有夜以继日废寝忘食的架势。远帆没办法，切了蛋糕、冲了燕麦片放在她手边，吻了一下她的眉心，什么别的也没说。他进了李海豹的屋子，打开电脑，喊李海豹过来：“真没想到，你小子为了逼张梦妮和你们合作，能出这么狠的招，小看你了。”

李海豹默然。他听得出远帆语气中的讽刺和指责，张梦妮这么长时间以来，很少再回求职社，对他也是朋友相称，他渐渐有了“可能会失去她”的危机感。“她不是对你表达对公司的不满，背地里说她的主管和那个评论员吗？来，你过来上网查查，看这两个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海豹踟蹰，不知道远帆究竟让他做什么。远帆冲着电脑显示屏努嘴，他才犹疑地坐下，先输入主管周沛的名字。“周沛，1975年生……啊？已经在2009年底离开热点网了？张梦妮不是说他是自己的主管吗？”李海豹惊疑，远帆面无表情：“你再查查那个评论员，你查查。”

“王铮议，是叫这个名字吧？怎么没这个人哪？张梦妮那时候和我说，是热点网的特聘评论员……这，这怎么回事？”李海豹忍不住回头，大为惊讶地盯着远帆。“你还不明白吗？你真觉得从小就能陪她爸喝一斤白酒的张梦妮，那么容易就被你灌醉了？她在社会上闯荡那么多年，难道看不出你这么点小把戏？她是真心愿意与你合作，所以顺水推舟，假装醉了，假装被你抓住把柄，你为了自己的前途不惜伤害她，而她想的永远是怎么保护你的自尊心。”

李海豹陷入了更深更长的沉默。只有远帆一个人说话。“因为公司业务，我和张梦妮有一些别的往来，我知道她潇洒风趣，说话直爽。你们公司有意与热点网合作以后，我还见过她，她对我开你的玩笑，说你：‘要是有人连他的比不过，那就该去丐帮比武大会了，还参加什么咱们的竞标’，你知道她就是这样，说得越轻松自在，心里就越看重，越是在乎你。”

“她选中了你，但无论你这个人还是你的项目，都有很多不成熟的地方。她在公司里为你左支右挡，很难。如果你愿意，等上班不忙，抽个时间去热点网看看，你就明白了。”远帆话不多，前后说的没超过十句，李海豹抱膝坐在电脑椅上，含含糊糊地说：“我不敢。”

远帆语带嘲讽：“就你，上午欺压国家栋梁，下午白吃社会精英，顺带晚上糟践模范员工，什么震山摇岳的大坏事你没干过，现在怂了？”李海豹抬起头就是不知怎么回答，隔壁的房间闹了起来：“媚柔，你一个富家女你参加什么选秀啊？那不容易，不像你想象的那么好。”

“那是我的明星和爱情梦想。我站在帝国大厦上，被轰炸机包围了，有人来救我，那多浪漫。我在孤岛上被轰炸机包围了，有人来救我，我在薰衣草花海中被轰炸机包围了，有人来救我，浪漫你懂吗？小市民不懂轰轰烈烈的感情。”许媚柔穿上“演出服”站在镜子前。

“我明白了，你去哪儿轰炸机追到哪——那你得犯多大事儿啊？”吴窈窕不带搭理她，自说自话地出去了。浩淼正摸进他们的房间来：“我眼镜儿丢了。”没空理会这些事的林锐回答：“肯定不在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吴窈窕推了他一把：“啥意思啊？一东西刚刚不见，你也不找找就说不在了，要是明天我不见了，你也说我不在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林锐手忙脚乱抵挡吴窈窕。燕小鸣倒是同意林锐：“带着眼镜的不一定是文化人，还可能是眼镜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