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海豹的麻烦没有结束，而林锐的麻烦又开始了。吴窈窕的父母提出来见他。“别穿西装吧，又不是应聘什么总经理，太正式了，喂，那你也不能穿这衣服，瞧这上面印着骷髅什么的，你觉得时髦，我爸妈那五十年代老帽，还以为索命鬼来了呢。行，我就穿这外套。”

“吴窈窕，你就听我一回吧，你这外套太土了，你穿这个上面印花的也行啊，你刚刚才说我是你人生的加油站，穿这么土不像加油的像偷油的。”林锐抵死不肯，吴窈窕气哼哼：“我当然欢迎你成为我人生的加油站，但是我一点也不想你成为我人生的车匪路霸，让开！”

吴窈窕正指导着林锐穿着，林锐拿着一纸条默念好几遍，都是见岳父岳母的守则。吴窈窕给他整理好衣服，开始提问：“林锐，咱们做最后一遍复习。我提问，你听着，把纸条放下，不许作弊。好，第一个问题：我父母要是问你工作生活家庭状况，你怎么回答？”

“我说我有房，李海豹张梦妮远帆他们全是我雇来的长工，”林锐说到这里，淼淼嘀咕一句，真损，林锐继续，“我说我有车，我骑的那摩托是给我车队开道的，我没事兜风玩。我说我是总经理，现在的工作是微服私访抓员工偷懒，我说我是富二代，现在的女人——”，吴窈窕瞪了他一眼：“嗯？”林锐赶快说：“就是我一辈子唯一的老婆。”吴窈窕点头：“这还差不多。”

“第二个问题，我父母要是问你结婚以后对我怎么样，你怎么回答？”吴窈窕收拾着自己的衣服，问他。林锐右手一举，却想了半天，才回答：“我结婚以后，保证把老婆当女皇，把岳父岳母当太上皇和皇太后。娘家的亲戚全都是宰相大臣贵族军官，我就是卫兵。向他们保证，有事卫兵干，没事卫兵找事干。保证用我柔弱的小肩膀挑起你七大姑八大姨的期望。”

吴窈窕表示满意：“最后一个问题，回答对了我们就出发。如果我父母对你哪方面不满意，你要怎么回答？”林锐一拍桌子：“这个问题我会！岳父基本是法律，岳母基本是法官，老婆基本是陪审，本人基本是被告，错误基本是犯罪，正确基本靠教导，行为基本靠监督，家务基本全承包，工资基本全上缴，钱包基本没钞票，只要有了不满意，二话不说立刻改正！”

吴窈窕抱了下他的脖子：“咱也就是逗父母高兴，在我们家你还是挺有地位的，你说什么我都说对，对吧？”林锐赶紧回答：“对，对。”这冷幽默的对话把淼淼逗笑了，远帆递上林锐的包：“长工们，送地主老爷和地主婆出门了！”吴窈窕和林锐挥手向求职社的朋友作别。

单元楼下，林锐一把抓住吴窈窕问：“到你家了？你真的决定和我定终身啊？见了家长就不能反悔了。”吴窈窕歪嘴笑着看他，林锐放下心：“由于此人非常之穷，打开或下载的安全风险极高，请问您是否确认下载，并在下载后陪他穷一辈子？”吴窈窕点头：“确认，下载！”

吴家居住的房子虽老旧，但还比较整洁，有清洁工每日打扫。吴窈窕父亲吴国庆和母亲刘芳迎都没迎出来，还是吴窈窕自己开的门。他们没沏茶或者倒饮料，更没摆上点水果点心什么的，两人都穿很过时的布衫，不到五十的人，已经老的像大爷大娘。“林锐，坐吧。”吴窈窕端了椅子出来请他坐下，两人都觉得有些不自在。刘芳伸手掸了掸灰，反倒把灰扬的漫天。

“网络？这可不好啊，我们就听说好多家里的孩子都有网瘾，比毒瘾还可怕，你怎么还能学这个专业呢？那不犯法吗？”刘芳皱着眉头。吴窈窕赶忙解释：“那可不一样，妈，这网络包含的内容可多了，现代社会根本离不开，你可不能这么说。”林锐环视整个居室，电视是旧的，连收音机都没有，更别提电脑，甚至都看不到报纸、杂志和任何一本书。

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的人，能有多少见识？早就和社会脱节了。“妈和你说，你要找女婿，得找个孝顺的，孝顺就是能陪妈打麻将！和妈一起出老千，连赢个二十场，那才叫好女婿！”刘芳一说到麻将，就兴奋无比，吴窈窕偷偷看了林锐一眼，看不出他是想笑还是尴尬。

还是吴国庆扒拉一下刘芳的胳膊，让她收了声。“小雪找谁，自有她的道理，你少说。网络什么的，能挣钱就好。你找人哪，一定要找那个有钱的，啧，瞧瞧咱女婿，”他拉过林锐来看，“看这衣服，名牌！是德国的，还是意大利的？是从国外带回来的吧？”林锐看着自己身上不到两百块买的杂牌衣服，都开不了口说什么，半天憋出句：“不贵，不到一千。”

“啊呀，一千块呀！”刘芳竖起了食指比划，“我就没穿过一千块的衣服，吃糠咽菜的钱，都被你爸拿去买烟买酒了，再加上他那被套牢的股票，你说那股票，黑黑的幕上红的绿的上上下下，和电影似的，那都是假的，骗钱的，能靠谱吗？林锐，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吴窈窕告诉她，林锐是白领，在公司上班。刘芳还问：“白领，多体面！当白领，公司分房吗？给介绍对象吗？你们是不是公司给介绍的？白领是不是就是公司的大官？”林锐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背再多东西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分房，介绍对象，还当大官，我看那不叫公司，叫穿越回古代去了。”吴窈窕也对母亲不满，林锐用眼神示意她，别惹妈生气。

就这么谈着谈着到了饭点，吴窈窕想提示自己的父母：“这也饿了。”示意他们请林锐吃个饭。没想到吴国庆站起来说：“是啊，昨天还有剩菜在冰箱里，我和你妈对付对付，让小伙子请你出去吃。”林锐差点被这句话噎死，还是吴窈窕了解自家父母，把林锐带走去饭馆吃。

“你的父母，虽然也是俗人两个，但他们的生活多丰富啊，为了培养你，看报看电视上网，就为给你找好专业，娶好老婆。”吴窈窕有点羡慕林锐，林锐也认可：“是，他们兄弟姐妹朋友不少，也爱打个球，钓个鱼什么的。”吴窈窕摆弄着碗碟：“可是我父母就是这样的。”

林锐抬头看她，她深吸一口气，直视他：“他们确实没见识，不懂待人接物，如果我不愿意，我可以一直不让你去见他们。但那不行，我父母是我的一部分，我绝对不隐瞒，我妈爱打麻将，别的都不关心，我爸思想陈旧，不能与时俱进。可那是我的父母，你要接受我，就必须接受他们，了解他们，适应他们。他们不能给我增光，却是我生命里重要的人。”

“你父母人也不坏，就是稍微传统了那么一点。”林锐尽量把话说的最温和，吴窈窕笑起来：“少来，别甜言蜜语，有话就直说。”林锐急忙辩解：“没有，其实我看你爸妈关系挺好的。”有什么优点就夸什么优点吧，林锐才不想因为这个惹吴窈窕生气。“那是，”吴窈窕骄傲，“他们年轻的时候就是模范夫妻，绝对没有你那吃到碗里看到锅里惦记盆里的坏习惯。”

“喂，你说什么又扯上我。”林锐也不敢过多不满。“你敢说没有？趁现在，我给你定一条规矩，从此你就是我的汉语大词典，专门诠释忠诚浪漫温柔。我翻到哪页，你就得立马按我说的做，我只要开头发个‘L’的音，你就得接全句‘老婆你说的全对我马上就按你说的办’，懂了没？”林锐郑重点头：“明白，10月15日第一版第一次印刷，印数一册，绝版。”

“我爸妈其实还是对你的收入不满意，要是你说你这衣服一万块就好了。”吴窈窕打量着他，林锐倒是自我膨胀起来：“没钱怎么了？要是我口袋里钱太多钱包太厚，你把手伸进来我都感觉不到温暖了，多不好。”吴窈窕只得摇头：“还真像对老婆说的话。”

饭后，林锐又去跑自己的工作了，吴窈窕回家问父母的意见。刘芳满口都是不满：“网络，那专业能靠谱吗？还有，你爸爸说他那衣服好，明摆着就是喜欢，他也不知道把衣服送给你爸，这也太小气了。还有，你们吃饭又那啥啥制了，一个人付一半那种，他还把你当女人吗？”

“这……”吴窈窕自己都不敢相信，还有说衣服好看就等于要人送给他！这是哪里的规矩？再说自己AA制早习惯了，林锐手头也没几个钱，哪能顿顿让他请？“妈，这都是我们年轻人的事，大家都这样，您别操心。”吴窈窕想和刘芳解释，刘芳眼里却只有麻将：“你看我一提麻将，那小子就不乐意，要是你嫁给了他，我带人来家里玩两把，他是不是还给我赶出去？”

吴国庆还在慢慢吃着鱼，把鱼刺全吐在桌子上。“我看，还是钱重要，你就知道麻将麻将，你输出去的钱，比我被套牢的钱也少不了多少！小雪，我列个单子，房子，汽车，家电，那孩子只要有了这些，我二话不说，让你嫁他。我就说这些，他要是没有，过不了我这关！”

吴窈窕捏着那张单子，忍着母亲和人电话里大声讲麻将的声音，倚靠在阳台的栏杆上。秋天一晃也要过去了，但她与林锐的事情还那么飘着，无法落地。远帆提醒他的话在耳边回响：“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可以讲条件、成果和获得，唯独爱情不能，这就是爱情美丽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