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牧龙有些感慨，鸿又望着远方，指着那茫茫太虚，道：“与这无边宇宙，我们所在的世界，便只是一粒尘埃，微渺无比，正如我等与这太虚大道。”

“正所谓‘大道观相’，相有多大，道便有多大。朝天大陆只是一方小天地，生灵有限，相亦有限，皆聚与天命之中，你已然参透。”

“而太虚大道，乃宇宙洪荒，包罗无穷之物，亦是无穷相，故又曰‘大相观心’。这已然是更高的层次，但你若回首过往，你便发现，你这一路，便是这么走来的。”

“当你在寒江城，你是个懵懂的少年，家仇母恨，你只想变成一个强者，所以去了逍遥天宗。更大的天地，令你内心更强。尤其经历了正魔之争，你悟出‘人心有善恶，大道无正魔’的道理，你的内心，便又变得宽广。”

“再后来，你便去了逍遥天宗，魔族动乱，你受命镇守寒州，你见那白骨遍野，黎民倒悬于水火，身为寒州之主，你想守护他们，所以你一统寒州，但依旧觉得弱，所以，你开始变革，由你内心而始，去改变寒州。”

“再到后来，不止是寒州，你游历天下，立易教，教化苍生，放眼东洲，败魔教，见神道腐朽，于是创立仙道，你不想诸神愚弄苍生，所以你放眼天下，你又赢了，诛众神，归天命于世间，至此，乾坤归心。”

“在朝天大陆苍生的心中，你是世间最强的存在，那是因为你的心中，能够容纳一方天地。”

“而如今，站在这茫茫天墟宇宙之中，广无止境，你再回首，看看我们的母界，朝天大陆，它只是一个新的起点，对你而言，它是另一个寒江城！”

“大道观相，大相观心，等何时，你的内心，也能如映着朝天大陆众生之相一般，映彻这太虚宇宙罗天万象时，你便又站在太虚宇宙的巅峰，但或许，那又将是另一个起点，谁说得准呢？”

鸿这一番话，宛如醍醐灌顶，牧龙听得入神。

那一刻，他似乎忘掉了一切，渐渐陷入一种奇妙的状态之中。

时间，空间……一切似乎停滞，他的意识，只是藏于自己内心之中。

这宇宙太大，用肉眼，看不清，也看不全，人的视野，毕竟是有限的。

所以，要用心去参悟，去感受。

用一颗心，去参见宇宙万物，映照万象。

这一刻，他的状态，已然变得十分玄妙。

朦胧之间，光阴回溯，他又回到了数十年前，回到了寒江城，只是这一刻，他心无外物，开始从这座东荒小城之中，重走当年的路。

这曾经的路，是过去的道，也是新的征途……

他御道于心，以心化道，重衍记忆中的天地万象。

于是，他踏出寒江城，又踏出了东荒。

踏遍了东洲，又走遍了世间五洲，到后来，他的道，超越了天命，他的心，也彻底从世间超脱，超出朝天大陆，冲上九天星穹，冲出界壁，散入茫茫太虚宇宙。

最终，他又感到了世间的流逝，感到空间的动荡，他的心又回来了，于是他睁开双目，问鸿道：“敢问前辈，过去多少时间了？”

鸿笑了笑，道：“瞬息而已。”

牧龙闻言，恍然大悟，望着面前道：“或许是，大道无岁月，太虚不记年。”

鸿听得此言，眼中瞬间一亮，笑道：“看起来，你方才一悟，颇有收获。”

牧龙点头，微微笑道：“前辈一番提点，晚辈重新参悟一番过往，如今，这道行将要突破了。”

“哦？”鸿乍听此言，内心不由诧异。

他成为超脱者才不过几年而已，如今，竟是又要突破境界。

他所修的，可是这宇宙间的太虚大道啊。

超脱者之上的境界，数万年能有突破，便算是极为幸运了。

可他成为超脱者连十年都不到，如今又要突破，这未免太过骇人听闻了！

对此，鸿都有些不相信了，一脸诧异的望着牧龙，道：“当真？莫不是错觉，你初到这太虚宇宙之中，若是一时心智迷失，倒也是常有之事。”

并非是鸿不相信牧龙的天资，实在是太虚大道，太过晦涩深奥，需要时间去领悟。

他乃是巨灵神族，曾经辉煌无比的种族后裔，当初从超脱境踏入真一境时，也用了三万年的时间。

牧龙见此，只是平静说了一句：“大道虽无量，太虚即我心！”

听闻此话的瞬间，鸿庞大无比的身躯，猛地一颤。

“大道虽无量，太虚即我心……这怎么会？”

他一脸震惊地望着牧龙，内心却再也无法平静。

“他才入超脱境不久，即便是突破，可竟能说出此等话来，那这心境早已超脱境界，甚至还在我的真王境之上！”

鸿怎能不震撼，大道至简，无论何时何地，皆是如此。

方才牧龙所说这十个字，看似简短，实则蕴含极深极玄的大道，就连他这等比牧龙高出两个境界，堂堂一尊太虚阵亡听闻，竟也有种想要立地悟道的冲动。

超脱者才刚刚脱离母界，初临太虚宇宙，眼界与见地，皆十分狭隘，如何能说出这等话来？

太虚即我心，这是内心融入太虚宇宙的征兆，真王境，还远远达不到。

这等话，应该出自真王境之上的不朽天尊之口。

因为唯有那等强者，对太虚大道参悟颇深，甚至能够凭借意念的形态，以太虚宇宙为肉身载体，随意显化，形同不朽，才能拥有这等心惊。

“莫非，他是上古的不朽天尊转世，如今到了这太虚宇宙之中，悟出了前尘，忽然说漏了嘴，冒出这么一句？”

鸿诧异至极，他是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原因，能让一个超脱境的人，说出这等话来。

这简直就像是，一个婴儿刚落地，就在那里与你高谈阔论，大谈人生理想，偏偏嘴里说出的，尽是先圣哲言！

不过，天尊转世，显然只是鸿一时震惊之下的疯狂猜想。

他只知道牧龙所修，乃是太虚宇宙的大道，却不清楚，牧龙的大道，乃是造化之道。

以前，牧龙在朝天大陆之中，眼界有限，以为从混沌无极，到太极，只是经历先天五太，到最终，化作一方天地而已。

事实证明，从前他是身在井底，目光短浅，若非此次见识太虚宇宙，险些走错了路。

这造化大道，该衍化的，从来都不只拘泥于天地万物，而应该是太虚万物才对。

他体内存在的，也不该是一方单一的世界，而应该是一方不断衍化的宇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