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中簪
作者:骰京子 | 分类:现言 | 字数:45.3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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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两两相望
杜铃玉走进老门东的牌坊,按照资料上的地址左弯右拐,走进一个幽深的弄堂里。
弄堂里拥挤着石库门房子,空气中充斥着一股雨后的霉湿味,整条弄堂上空用铁丝连成了密网,居民的衣物挂在铁丝上湿哒哒往下滴水。杜铃玉小高跟的“咯咯”声在弄堂里格外响亮,她抱着公文包快步走着,坐在门口乘凉的老伯老太扇着手中的蒲扇,眼神犀利地打量着杜铃玉这个陌生来客。
寂静的老弄堂里忽然有人摆弄了下收音机,失真的音乐声从收音机的喇叭里悠扬地传出来,破布一样在弄堂上空乱飘。
“But what\u0027s the word from the streets, staircases, hallways—
perhaps they\u0027ve passed each other a million times?
……”
(但是听听自街道、楼梯、走廊传出的话语——
他俩或许擦肩而过一百万次了吧?)
弄堂里回荡着模糊的声音,杜铃玉越往里走,嘈杂的声音便愈响,隐约听清一些铿铿锵锵的兵器切磋声,咿咿呀呀的吊嗓声,隆隆的跺脚声……她最终停在一个四合式房屋前,房屋的门边挂着浅蓝色的铁制门牌,杜铃玉对了对门牌上的号码,兀自点了点头。
杜铃玉理了理衣领,扬起笑容,上前扣了扣房门。
马上就能见到小先生了,小先生会记得她吗?
“a moment face to face
in some revolving door?
perhaps a \"sorry\" muttered in a crowd?
a curt \"wrong number\" caught in the receiver?”
(在旋转门
面对面那一刻?
或者在人群中喃喃说出的“对不起”?
或者在听筒截获的唐突的“打错了”?)
开门的是一位光头的男孩,男孩十三四岁的样子,光着膀子只穿着一条黑色麻布裤子。男孩警惕地盯着杜铃玉问道:“你是谁?来这儿作甚?”
“我叫杜铃玉,是零丁日报的记者,来向你们做一下采访。”
杜铃玉微笑地做自我介绍,波浪卷发柔软地披在肩上,温柔,干净,像是刚从象牙塔里走出来的学生。
光头愣了愣,把杜铃玉请了进去,拉开嗓门叫道:“班主!有人来了!”
隆春班正是练功的时候,女戏子们踩着软跷练跷功,男戏子们则纷纷光着膀子,拿顶的拿顶,练台步的练台步,个个汗流浃背却不知累。
杜铃玉刚跨进隆春班的大门,戏子们纷纷停下手中的活,探头探脑向杜铃玉稀奇地望去。
杜铃玉腼腆地向戏子们点头致意,心脏在胸腔中蹦跳不停,她的眼神掠过一众戏子,落到了悠闲靠在树上的一个红点上。
江未已啃着苹果眯着眼向杜铃玉望去,忽然瞪大了眼从树上“呲溜”一声滑下来,走到杜铃玉身前拍了拍她的胳膊。
“怎么是你啊?”
杜铃玉反摸了摸她的脑袋:“又见面了,这次轮到我请你吃冰糕。”
杜铃玉和江未已打趣了一阵,西厢房门前的竹帘忽然晃动起来,竹帘边上从里伸出两指,骨节分明的手指把竹帘往旁边拨开,一只绣着梨花纹样的布鞋从西厢房踏了出来。
杜铃玉怔愣地望着西厢房,胸口剧烈起伏,心脏里好似有小鹿在乱撞。
江晚舟从西厢房内走出来,铁头跑到江晚舟身前低语了什么。江晚舟的眼神向内院的杜铃玉望过去,抬步向她走来。
江晚舟带着温柔的笑一步步向杜铃玉走来,杜铃玉眼睛一眨也不眨,手紧张地攥着裙角。
“but I know the answer……”(然而我早知他们的答案)
江晚舟走到她的身前,微笑地向她伸出手。他的语气平和,就像对待每个陌生人一样。
“你好,我是隆春班班主江晚舟,麻烦你了。”
杜铃玉愣愣地望着他,企图从他一成不变的笑颜中找出些什么。
重逢的喜悦?不安和紧张?没有抵触和厌恶?
……没有,什么也没有。
“No, they don\u0027t remember.”(是的,他们不记得了)
杜铃玉忽然一阵发晕,她强撑着不发作,伸手碰了碰江晚舟的手。
“你好,我是……杜铃玉。”
两人的手像试温水一样,碰了一下立马就分开了。
江晚舟见杜铃玉脸色一阵发白,关怀地问道:“杜小姐,你有没有事?”
杜铃玉突然神思恍惚起来,眼前的江晚舟变作一个个发白的重影,脚下一阵发虚,她趔趄地后退两步,控制不住自己倒了下去。
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她的眼前浮现起17岁的那个晚上,空气中浮动着梨花香的那个晚上,也有一个温润如玉的男人这样问她:“姑娘,你有没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