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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中簪

作者:骰京子 | 分类:现言 | 字数:45.3万

第95章 你的名字,我记住了

书名:盘中簪 作者:骰京子 字数:2529 更新时间:2025-02-10 02:08:24

“杜小姐……”

杜小姐?是在叫她么?

杜铃玉感觉自己的身体轻飘飘的,有一个模糊的男声在耳畔轻轻地呼唤她,她想睁眼看看是谁,她的眼皮却异常沉重,怎么也睁不开。

杜铃玉骨碌着眼睛,消散的意识逐渐归位,呼唤她的男声愈来愈清晰,杜铃玉抽动了一下手指,猛地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黑青色天花板,杜铃玉晃了晃沉重的脑袋,视线往右一偏,看见了在床边焦望着她的江未已和江晚舟。

“醒了!她醒了!”

江未已欢叫着,跑到桌前抱着瓷白色大水壶把热水倒在喇叭碗里,捧着喇叭碗回到床边交给江晚舟。

江晚舟接过碗扶杜铃玉起身,江未已忙见缝插针地在杜铃玉背后塞了个枕头,杜铃玉好靠着枕头坐起来喝水。

江晚舟吹了吹喇叭碗里的热水,说了句“小心烫”递给杜铃玉。

杜铃玉低头小心地饮着水,江晚舟改不了唠叨的性格,关切地对杜铃玉道:“杜小姐身子有些虚,平日里工作不要太过火,要注意休息。”

一边的江未已边倒水边揶揄道:“爹你又来了……杜姐姐别介意,爹他就是这个性子,对谁都这样,逢人便管!”

杜铃玉捧着喇叭碗,兀自嘀咕:“对谁都这样……”

“嗯?”江晚舟看向杜铃玉。

杜铃玉抬眼,认真地问江晚舟:“你对谁都这样?都温柔体贴,善良周到?”

“为什么突然这么问?”江晚舟有些不好意思地挠着后脑勺。

杜铃玉悲哀地望着他:“你不记得了吗?五年前的京都,你为我唱过戏的……”

江晚舟蹙眉,眼瞳移到眼角处,思索了一阵。他像是苦想了许久,眼神重新回到杜铃玉身上,认真地看了她一会儿,无奈地叹气道:“对不住啊杜小姐,我不记得了……”

杜铃玉碗中的水剧烈抖动着,她身子一个摇晃,江晚舟紧要地去搀她却被她摆摆手婉拒了。

杜铃玉掀开被子下了床,抱歉地对江晚舟道:“抱歉啊小先生,今日我不是很舒服,可能做不了采访了,铃玉改日再登门拜访。”

江晚舟跟着起身想说什么,杜铃玉却先一步走出厢房,竹帘晃了晃重新垂下来,江晚舟在原地手足无措地站着。

杜铃玉出老门东时天早已黑透了,冷风呼啸着钻进杜铃玉的袖口。杜铃玉站在武定桥上看着这座流光之城,她摩挲着双臂,忽然“噗嗤”一声笑出来。

她心系了五年的江晚舟,她时常梦见的在梨花雨下唱戏的江晚舟,有关她一切雀跃和悸动的江晚舟,到头来竟然连记都不记得她杜铃玉。

他没想起他专门为她而唱的戏,他甚至没想起她的名字。

杜铃玉在冷风中大笑着,笑得畅快淋漓,却无意间酸了鼻头,无声大哭起来。

她抱着双臂在武定桥上落魄地走着,下了武定桥,穿梭在由法国梧桐围成的小道上。小道上铺满了梧桐叶子,小高跟鞋踩在枯枝上“吱呀吱呀”地响。

许是因为天色已晚,梧桐道上没什么行人,唯一的路灯在梧桐道的中央,昏黄的灯光从玻璃灯罩里透出来,把黑夜烫出了个洞。

嘎吱,嘎吱……

此时梧桐道上忽然响起了第二个人的脚步声,那人的脚步比杜铃玉沉,踩在枯枝上嘎吱嘎吱的。

杜铃玉有些害怕,拉紧了领口快步走过路灯,她的影子由后面移到身前,而在她的左手边不远处果然出现了一个硕大的男人影子。

路灯离她愈来愈远,杜铃玉快步走着,身后的嘎吱声交替的速度愈来愈快,她惊慌失措地小跑起来,右肩上空猛然出现了一只大手把杜铃玉抓倒在地。

杜铃玉惊呼一声,男人的淫笑声在耳畔响起。男人粗壮的手抓破她的衣服,身子饥渴难耐地在她身上乱|||蹭,杜铃玉尖叫着用高跟鞋去踹男人,男人却单脚压在杜铃玉的腿上,杜铃玉动弹不得。

正在她迷惘无助之际,身上的男人忽然“呜哇”一声嚎叫起来,杜铃玉只觉身上的男人身子一沉,男人手下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

男人头垂在杜铃玉肩上,忽然有人把男人从杜铃玉身上拖开,杜铃玉身上一松,连忙惊呼着从地上爬起来。

“杜小姐!你有没有事!”

杜铃玉惊讶地抬起头,黑暗中模模糊糊地看清了来人的样子。

那人竟是从老门东追出来的江晚舟!

江晚舟扔掉手中的铁棍把杜铃玉扶起来,脱下的长衫披在杜铃玉身上。

杜铃玉拉紧了长衫领口对江晚舟摇摇头道:“我没事。”

江晚舟用脚拨了拨地上躺着的大汉:“这个人交给警察局?”

杜铃玉没有回应,只是兀自将长袍裹得更紧。

江晚舟叫来了警察,几名警察将大汉抬走,余下的一名对江晚舟二人做口供记录,杜铃玉全程只是木然地点头摇头,显然没从方才的险境中晃过神来。

江晚舟送走警察后,带着杜铃玉走出了梧桐道。

“你的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去。”

杜铃玉说了个地址,江晚舟护着她缓缓在秦淮河边上走着。

“好些了么?”江晚舟关切地问。

杜铃玉缓缓点头:“好些了。”

杜铃玉抬头看着江晚舟,问他:“你怎么会……”

江晚舟明白她的意思,解释道:“这么晚了,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走夜路我总归不放心,于是追出来看看,这不?恰好碰上事。”

杜铃玉点了点头,苍白地向他笑着说:“今晚真是感谢小先生了。”

江晚舟骚了骚后脑勺:“我都三十好几了,早不是小先生了,我是老先生。”

“那也是小先生。”杜铃玉弯着眼角看他。

江晚舟忽然想到了什么,问:“如果没算错的话,你今年才二十二吧?正是风华正茂的好年纪,为什么不去上女子大学而是早早地出来谋生了?”

杜铃玉叹了口气说:“家里人不打算让我再读书,都指望着我能嫁给英国老头,美名其曰为了让我尽早过上富贵日子,其实他们只是为了那老头的财权罢了。可我怎甘愿为五斗米折腰?不自由,毋宁死!所以我逃到了南京,一走就是三年。”

江晚舟听到这儿,忽然笑着戳了戳杜铃玉的额头:“我总共见你两次,怎么每次都是你偷跑出来?”

杜铃玉捂着额头:“如果不是偷跑出来,我可能与你一生都没有交集。”

江晚舟与她对视了一会儿,移开眼神抱歉地道:“真是对不起杜小姐了,我年纪大了就爱忘事,你不远万里来听我唱戏,我却连你的名字都没有记住。”

杜铃玉无奈地摇了摇头,正想说什么,江晚舟忽然说:“但不会有下一次了。”

“杜铃玉这个名字,我会好好记着的。”

杜铃玉愣愣地歪头看他,从秦淮河吹来一阵湿润的风,江晚舟身上单薄的衣服被风吹得鼓荡,他柔软的头发随风飘动,桃花眼笑着,明亮得似一个易碎的梦。

杜铃玉心里最温软的地方被牵动了,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萌芽,生长,长风一吹,长满了望不尽的长安花。

“谢谢你,小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