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出身于五大世家的陈姓，母族中虽然没有掌管兵权的族人，但是几百年的经营，陈氏和几大世家都有联姻通婚，在山越国中，是坚不可摧的存在。

想要把陈氏连根拔起，哪有那么容易的事。

只是沐天德气怒已极，沐乘风只当他是随口发泄，倒也没有放在心上。

沐乘风顺着秘道出了乾元殿，一直走到最接近宫门执勤的地方，小心地钻了出来，正好遇到焦急不已的裘诚。

“一切顺利吗？快点跟我去换班。”裘诚不敢多问，见沐乘风点头，便带着他交班去了。

下勤的兵士可以回去，也可以住在专门的翼楼休息。沐乘风有事，又是冒名顶替的，自然不会住下。

回去的路上，沐乘风将可以透露的事情告诉了裘诚，裘诚听说宫中生变，虽然心中早有所料，但仍是吃了一惊。

沐天德坐上皇位多少年了，然而在几大世家联手下，他依旧是处处掣肘。

世家的力量，可见一斑。

丞相府中，陈丞相聚了手下心腹，也在紧急议事。

陈皇后是陈府的嫡长孙女，她这次私自动手，下毒毒害沐天德的事，并没有第一时间和陈丞相商议。等到陈丞相知道的时候，已经是几天后的事情了。

如果不是陈皇后解散了大朝会，他身为百官之长，亲自去找陈皇后探听消息，他还不知道自己的孙女竟如此大胆，擅自动手做了这么大一件事。

他犹记得自己那时听到这个惊天动地的消息时，整个人后脑勺都是凉嗖嗖的。

陈家几百年的经营，好不容易出了一个皇后。虽然说皇后入宫多年，没有诞下皇子，但也不妨碍她载入族谱中，重重写上一笔。

陈皇后静静地陈述着从齐剡那里听来的消息，陈丞相多年的政斗经验，哪里会轻易相信齐剡的说辞。

“你也真是太糊涂了，他说什么你就相信？他说的那个王太医早已死去多年，就凭着一份供词能做得什么数？万一是别人模仿的笔迹，假冒的呢？枉你当皇后这么多年，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陈丞相气得七窍生烟，恨不能一巴掌打醒她。

对于她祖父的怒火，陈皇后仿佛没有放在心上。她诡异一笑，道：“祖父放心，横竖这件事有垫背的。毒是齐剡给的，谁能查到我头上。他妹子可是也在宫里头呢！要是他有什么，我大可栽到齐婕妤头上。”

后宫里，要做点阴私的事，那还不简单。

就像之前的郑八子，要除掉她，只需要安排好人手和物件就行。

陈丞相听说她留有退路，微微松了一口气，态度和缓了一点：“我就说，你是我亲自看大的孩子，做事当不至于这样毛躁。”

又劝道：“皇上那里，趁着还没铸成大错，你快点收手，将皇上的毒解了，这件事也就瞒骗过去了。”

陈皇后出神地看了会自己的红艳艳的指甲，良久才道：“祖父，您可知道，我最恨的事，就是我不是个男子。若我是个男子，也当建功立业，不输几个父辈。”

陈丞相没想到她忽然说出这些话来，一时皱着眉，问道：“那又如何？如今在女人堆里，上无太后压制，你也是女中第一人了，还有什么可不知足的？”

“女中第一人？”陈皇后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轻轻狂笑了几声，“祖父，我自问腹中才华不输男人，只因我生是女儿身，便只能关在这深宫中，看着一群妇人争芳斗艳，争风吃醋。这实在不是我的归处。”

陈丞相叹了一口气。

孙女的志向虽高，但太不切实际了。

毕竟是在自己膝下养大的，陈丞相不忍心看她难过，试图安慰她：“好孙女，做人要知足，知足方能常乐。你如果一步行差踏错，等在前面的，可就是万劫不复的深渊了。”

“若我偏不知足会怎么样？”陈皇后眼神狂热起来，身子往前一探，紧紧地抓住他的手，“祖父，这是个机会。您知道吗？郑八子已经被我鸩杀，十二皇子年幼不知事，我只需将他扶上皇位，到时我自己垂帘听政，这难道不是一个机会吗？”

陈丞相被她的话吓得一哆嗦，连忙看了看殿里。

殿里空无一人，所有宫人已经都退出了门外，这让他多少放下一些心来。

“而且，皇上二月就要推行科举考试了。您是多年的老人了，难道看不出来，皇帝这是要对世家动手了吗？”

陈皇后这句话，像是点在了陈丞相的死穴上，他立刻沉思起来，半天没有言语。

沐天德去年在主推这个科举的时候，他和许多大臣一样，自然是不高兴的。

如今的察举制，推荐的人才可以从家族中去找，保证一个也不落空。剩下的，只看时间熬资历，等着升官就好。

但是按沐天德的做法，想要做官，首先要通过朝廷设的考试。要是接连考不上，这就作废了一个做官的名额。

不得不说，沐天德这一招，真的很狠，完全是把世家的利益割离开来。

要是在以前，制作一卷书费时费力，典籍多掌握在世家手里，寒门学子除非加入世族门下，否则哪里有机会接触到。

但是现在纸张和活字印刷制作已经推广开来，沐天德让人建了官坊，专门刊印平价书，书籍并不像以前那样高不可攀。

加上这几年战乱不多，国力开始恢复，穷人兜里有了一点积蓄，要是咬咬牙，一族合力，还是可以凑出点钱请先生的。

科举如果推行下去，首先受到伤害的，就是他们这种老牌世家，他当然要尽量避免这种事的发生。

孙女的提议，十足诱人，但是风险和机遇是并存的。

如果做得好，也许陈家会像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一样，成为前朝萧太后一样的范例。说不定，自己家族当中，也能出一个摄皇帝也说不定。

铁打的世家，流水的皇帝。这皇帝要真是落到自己家，那也没什么不能拼的。

都说财帛动人心，其实权势才是更容易打动人心的。

陈丞相被孙女说得一番心动，反对的意见便烟消云散，化为乌有。

他能在丞相的位置坐这么多年，当然是有不同常人的胆量。

既做了决定，接下来，两人又商议了许久怎么应对齐剡的对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