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蕊又漱了几回口，就站起身来。

转身时，看见身后有人走近，差点没尖叫出声，脸都被吓白了。

苍蓝紧跟着芙蕊的身后，不过她却没那么好的脾气，先是吓得“啊”了一声，而后看清走近的人后，便骂了起来：“不好好躺着，起来做什么！走路也没个声，知道的只当你无意路过，不知道的，岂不是得被你吓个半死！”

来的人，是轻云。

芙蕊轻拍着自己的胸脯，缓了缓，而后轻声问道：“这么晚了，你出来是有什么事吗？”

轻云披着发，身上在外头套了一件外衫，这不是还未洗漱过的模样，而她又是直直朝芙蕊和苍蓝走来的，那便只有一种可能，她是专门来找她们的。

芙蕊觉得自己上次同轻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往日的情分早就不剩下什么，现如今轻云再来找她们说话，她实在是想不出有什么好说的。

轻云被发现后，就顿下了脚步，站在那，用有些湿润的眼眸看着芙蕊和苍蓝，也不开口说话。

苍蓝刚才被那么一吓，心中本就有些不耐烦，后又见轻云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生怕再有一人出来，就能误会是她和芙蕊在欺负着轻云。

直接没好气地说道：“你若是想洗漱，我和芙蕊已经洗漱好了，这位置让给你。你若是要做别的，我和芙蕊可不奉陪。”

话一说完就拉起芙蕊准备要绕开轻云往屋里走。

“我不是想找你们的麻烦！”轻云道。

“我，我就是想找你们聊聊。”她又接着说，话里还带上了几分委屈。

苍蓝默默地翻了一个白眼，心中很是不耐，又来了！

她可不想停在这听轻云说些有的没的，明早还要去庆春院做活呢，早些睡觉比什么都重要。

正当她拉着芙蕊的手要往前走的时候，却被芙蕊给拉了回去，她听见芙蕊轻轻在她的耳边道：“听听她怎么说吧。”

“跟——”苍蓝刚说了一句，就发觉自己说话声音有些大了，顿时降低了音量，瞥了一眼轻云，而后朝芙蕊耳语道：“跟她有什么好说的，你都忘了她先前是怎么欺负你的了？”

芙蕊安抚着拍了拍苍蓝的手，笑了笑道：“总归现在我们有两人，她只有一人，真要动起手和动起嘴来，我们总是赢的。”

“那倒是。”苍蓝还是有些不情不愿，只是半侧过身子，不愿再去看轻云一眼。

轻云见二人终于肯听她说几句话了，便迈开步子往芙蕊和苍蓝靠近。

“你说有话想说，你说我们听，听得清即可，你就站在那说吧。”芙蕊不想让轻云靠得太近，到时若是再有个什么，屋内的人被惊醒而外出查探，因此误会，瞧着她和苍蓝人多，以为她俩在欺负轻云，那她们就是有两张嘴那也是说不清的。

轻云不再靠近了：“我知我之前做了一些对不起你的事，现在想来实是不该。只恨我看不清身边之人，受了他人的嗦摆，一错再错——”

“你现在说这些是想做什么呢？”苍蓝不耐烦地打断了轻云接下去要说的话。

“你若是心思摆正些，我们之间也不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这大晚上的，眼里的泪要落不落的，又装给谁看？”

“苍蓝。”芙蕊小声喝止住了苍蓝接下去要说的更难听的话。

轻云眼里的泪终于落了下来，灯笼透出的暖光倒是显得她格外的柔弱。

“是，我是想出人头地，所以心思落错了，可你们那时，不也没帮我吗？”

“若是当时，你们替我在夫人面前说几句好话，我现在，我现在——”

苍蓝呛声道：“你现在什么？轻云，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些什么吗？当初，是你自己跑到大少爷面前说了那些话的，我和芙蕊俱不知情，等夫人查到你身上的时候，已是怒极了。我们是做奴婢的，便是在主子身边再最为信任，再说得上话，身份也还是奴婢，既做错了事，受罚便是应该，我们又有什么资格能在夫人面前替你求情呢？”

“当时的情况，夫人没将你赶去府去，都是对你极大的仁慈了！”

“苍蓝，别再说了。”芙蕊道。

“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发生了便不能再更改，你来找我们，还有什么话想说？”芙蕊看向轻云，语气淡淡的。

轻云低下头，道：“我只是想同你说声抱歉，我身边的人我已经同他们说清了，关系再不会如之前那般亲密。”

抬起头，用手擦了擦自己脸上滑落的泪：“我原本...”

后面的话轻云没接着往下说，其实她真正想问出口的话是——我们还能做回以前那样好的朋友吗？

可她抬头看见的，是苍蓝眼中的防备，芙蕊面上的坦荡，那一刻，她明白了，一切再不能如从前。

“原本什么？”芙蕊问。

轻云摇摇头道：“没什么，我的话说完了，我是真心地想向你们道歉。”

她的眼里满是真诚，再没有之前的妒忌和厌恶。

芙蕊点点头：“我接受你的道歉。”

轻云被芙蕊的这一句话给弄得一愣，后在心里自嘲，她一定是在阴暗心思里琢磨太久了，才会觉得身边每个人都如她一般以恶意对待他人。

轻云提着灯笼回身往屋门走去，月光将她的整个身躯都包裹住了，她感到身上无比的放松和前所未有的平静，过往那些莫须有的执念，像是她拿着刀在他人面前戏耍的玩笑，在她身上和他人心里都留下了疤痕，她会一直记着这个疤痕，直到她能变得更好的那一天。

“芙蕊，咱们也快去睡吧，再晚些，明日就该起不来了。”苍蓝捂嘴打了个哈欠，装了盐巴的小木瓶磕到木杯发出一声闷响来，将杯壁上残留的水珠震溅出了几滴，最后落在了衣袖和衣领处。

“嗯，”芙蕊提醒着苍蓝，“你身侧还有一块水渍没干呢，等会回屋可别忘记换套干净的内衫再睡下。”

“你不说我还真要忘记了，等会回去就换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