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府中人都在忙，没人注意到这。

芙蕊跟着张成拐了好几个弯，最后来到了秋水阁。

院中站着黎娘和秀儿。

芙蕊上前行了礼，有些疑惑，刚要开口问张成，张成就退下了。

黎娘笑着拉过芙蕊的手，芙蕊缩手，但还是被拉住。

两人往屋内走，黎娘耳语道：“我这僻静，院中的人除了秀儿俱已被我派出去帮忙了，你同——”

黎娘的声音又低了一些：“你同廉儿有什么想说的但说无妨，秀儿就在门口守着。”

秀儿推开了屋门，黎娘将芙蕊推了进去。

身后的屋门转瞬间就被阖上。

屋内的屏风后走出一人来，这是孙廉在成婚前最后一次单独见芙蕊了。

他的手里拿着一只竹编的蛐蛐，相比之前做的，已经精巧了许多。

芙蕊还未开口，孙廉便先解释道：“是我求了黎姨娘，她人很好，肯把这处让与我。”

孙廉摩挲了一遍手中的竹蛐蛐，一步一步走至芙蕊面前，将其递了过去，“我还记得，我小的时候总是学不会，你便一遍遍哄着我。其他人寻到我，都是直接报与娘亲处，只你不同，你会蹲下来陪着我。如今，这蛐蛐我已折得像模像样了，你觉得如何？”

芙蕊没伸手去接，只是看着孙廉手中的蛐蛐，夸赞道：“大少爷想做的事，没有一件是不成的。这蛐蛐，大少爷折得很好。”

“既是折得好，你为何不收下？”

“大少爷怕是忘记了，先前大少爷已赠与过奴婢一只竹蛐蛐。”

孙廉不想再兜弯子了，将芙蕊一把扯进了怀里，抱得死紧，手中的竹蛐蛐掉落在地也不在意。

“你可知，我想娶得人，是你！”

芙蕊没想到孙廉的这番举动，先是愣住，后拼命挣扎起来，满脸涨红：“大少爷！快放开我！”

“不放！芙蕊，等我成婚后的第八日我纳你入府可好？”

芙蕊不动弹了，孙廉以为她是同意了，面上正有喜色，就听到一句。

“大少爷，您当奴婢是什么？”

孙廉以为芙蕊会高兴的，却没想到是这个反应，他的手慢慢地松开。

“你，为何不高兴？我虽不能娶你做正妻，可我对你的心意却是真的。”

“大少爷，奴婢不想作这妾也不想坐这正妻之位，于奴婢而言，光是活着，就已耗费了奴婢的全部力气。还请，大少爷放过奴婢——”

孙廉往后退了两步，心中一阵钝痛：“你，不愿意。”

“是，无论是什么，奴婢都不愿。”

芙蕊的一字一句像是刀子割在孙廉的心口上。

“你是怕我爹？”孙廉在找一个芙蕊不愿意的借口。

“大少爷，奴婢对您的好，和那些平常在您身边奉承的丫鬟小厮没什么不同。朱家大小姐不日就要嫁入府中了，您该把您的好留给她才是。奴婢一卑贱之躯，不值得大少爷的欢喜。”

孙廉不信芙蕊这些说辞，硬要得出一个确切的答案来：“你，是不是喜欢上别人了？”

芙蕊依旧低着头，敛着眉，良久后点了点头，承认了。

“那人是谁？”孙廉上前一把抓住芙蕊的胳膊，质问着。

芙蕊被抓得生疼，痛呼出声。

孙廉反应过来，将手松了松，低头痛苦道：“对不住。”

“大少爷，您是家中长子，日后这孙府都将仰仗着您。奴婢这样的女子，实是常见，并不值得大少爷将奴婢放在心上。”

孙廉摇着头：“不是这样的，芙蕊，人可以长得很像，但内里却可以截然不同，这世上之人千千万，可你，只有一个。”

他的话像是在哀求，求芙蕊陪在他的身边。

芙蕊微微抬起手，想将孙廉的手从胳膊上拉了下来，但最终，还是将手给放下了。

她直视着孙廉的眼睛，说道：“奴婢此生向往田间野舍，不愿在这后院里头，看着头顶的天，看着脚下的地四季轮换，奴婢已看了许多年了。若大少爷非要奴婢，奴婢也不能不从，奴婢会收起向外的心思，从此只听大少爷的话。”

孙廉的手落了下来，这不是他想要的——听话的芙蕊不是他想娶之人，他很早就知道，芙蕊的性子远没有外表看起来这么安静，她是热闹的。

只不过，这份热闹被她自己给藏起来了。

“我知道了，你走吧。”孙廉回身，不愿再看芙蕊一眼。

芙蕊行礼谢过，推开门走了出去。

秀儿一直守在门口廊下处不远，且芙蕊和孙廉的谈话基本就在门口进行，她多少听了一耳朵，此刻她有心想掩饰，但眼里的慌张还是出卖了她。

大少爷想纳芙蕊姑娘为妾，可却被拒绝了！

先前孙廉来找黎娘时，秀儿退了出去，并不知两人谈了些什么，随后姨娘便吩咐，之后无论看见什么听到什么都要装作不知情，得了吩咐，她即便心中好奇，也不敢再多嘴问一句。

芙蕊问道：“姨娘在何处？”

秀儿颤着手，指了指边上的一间屋子，“姨娘就在屋里，奴婢带芙蕊姐姐过去。”

芙蕊本想说不必，但又想到秀儿就这样站在门口听了这么一出，等孙廉走出门来瞧见，必会遭殃，还不如让她陪着。

于是点了点头道：“嗯。”

黎娘没有听墙角的喜好，等芙蕊进了屋，她就来到了这开始缝起小衣裳来。

门被推开，黎娘放下手中的针线和衣物，笑着问：“聊完了？”

芙蕊上前行礼：“黎姨娘。”

“没想到廉儿是个痴情种，他怕府中人多口杂，倒时传到老爷的耳中，你就要因此受罚，所以才求到了我这。”黎娘又开始缝起手中的衣物来，“他这孩子，虽在府中的时日并不多，倒看得清楚。”

芙蕊：“奴婢已同大少爷将话说清楚，府中还有事忙，奴婢就先退下了。”

黎娘手中的针线一顿，虽说她没听到孙廉和芙蕊的谈话，但多少也能猜到一些，谁又不是从少女怀春时过来的呢。

只芙蕊这反应，实在是有些超出她的预料，如此平静，像是不泛一丝涟漪的湖面。

她得问问秀儿。

“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