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蕊怎么想都想不出来。

可这事她也不能去夫人跟前说。

一个丫鬟说少爷喜欢自己，这在任何一个府中的夫人看来，都不会相信的，反而会认为是那丫鬟勾引了少爷。

芙蕊定了定神，下定决心往后要离大少爷远一些，这样对她和他都好。

大少爷这样的人往后定是要匹配相应门第的女子，后再娶几房妾室开枝散叶的。

芙蕊私以为自己不是胸怀阔达之人，也讨厌后院相争那一套，细水流长的小日子她才最喜欢。

朱老爷一家一直到用过午饭后才走，二小姐站在门口依依不舍地望着朱府的马车远去。

等到再瞧不见，二小姐抬头朝夫人说道：“娘亲，我和朱姐姐约好了，过几日去她府上玩，可以吗？”

夫人点点头道：“去吧，不过得过了初七，初七后你再去吧。”

二小姐笑着蹦跳起来：“多谢娘亲！”

“回去吧，外头冷。”夫人紧了紧身上披着的外套，督促着二小姐回府中去。

一路走到庆春院，夫人已是有些疲惫了。

芙蕊搀扶着让其坐下：“夫人，奴婢煮了些酸枣仁汤汁，是否要用些？”

夫人抬头揉了揉自己的额角，“端过来吧。”

一碗酸枣汤汁下肚，热意从四肢百骸中流走，让人都舒坦了不少。

人一旦放松下来，困意就会如潮水般涌来，夫人手捏着帕子捂嘴打了一个哈欠。

芙蕊眼观鼻，鼻观心就知这是要午睡了。

苍蓝跟芙蕊之间的默契，现在只需一个眼神就能领会。

芙蕊扶着夫人起身到摇椅处，苍蓝便将屋里炭火盆子里的炭火减了一些，休憩时不至于太过干燥。

服侍好后，芙蕊端着还留有残余污渍的碗和苍蓝一起出了屋门。

屋外寒风凛冽，苍蓝搓了搓手，跺跺脚，便缩着身子先行一步去了角房内。

芙蕊则拿着瓷碗在外头用打上来的井水冲洗。

几个来回的翻转，再用力甩了甩挂在碗壁上的水珠，才回了角房。

井水是温热的，可架不住寒风裹挟着热气逃走，等芙蕊到了角房内，手已经冻得冰凉通红。

苍蓝见状急忙接过宛如冰碴子的碗，顺便推了旁边桌上的一杯热茶。

“冻坏了吧，快拿去暖暖手。”

芙蕊拿湿漉漉的手掌往衣服上蹭了蹭，继而端起热茶。

热气往上氤氲着，冰凉的掌心贪婪汲取着茶杯壁的温度。

苍蓝啜了一口茶水：“你是没瞧见，刚才前厅那场面...”

芙蕊怪道：“前厅发生什么了？”

“那朱夫人想把朱大小姐许配给大少爷呢。”

“朱夫人亲口说的？”

“说倒是没说，是我瞧出来的。那朱大小姐说要去寻二小姐，朱夫人把她给拦下来了，接着开口要见大少爷，大少爷来了后，便问大少爷是否有时间带朱大小姐去二小姐那。这一来二去，我就都猜出来了。”

苍蓝又压低声音说道：“我瞧着夫人的意思，倒是不反对，也许是要定下来了。”

芙蕊盯着茶杯里冒出的热气出神：“这事…还有得议呢。”

苍蓝听着不对：“你早知这事了？”

芙蕊点点头。

“你早知这事，为何不与我说？我可是一有什么消息就同你知会一声的。”苍蓝有些不高兴，这种感觉就像是自己不被人信任般。

“这毕竟是主子们的私事，我也是替夫人磨墨时无意瞥见的。且这事你也不是全不知情，之前二小姐来时，不就说过这事了？”

“当时夫人说的是只问问，我想着夫人只是有那个心思而已。哪里知道朱夫人同夫人早就通过信了。”

芙蕊将茶杯往桌上一放，“苍蓝，不是不愿与你说，而是这些事，实不是我们做丫鬟该置喙的。”

苍蓝像是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闷声不响，憋闷：“你总是太过小心翼翼，这样活着不累吗？”

芙蕊摇摇头：“谁活着不累，不过是各人有各人的过法，有人稍显轻松些，有人没那么轻松反而更加疲累罢了。”

“你就是看得太透了…”

苍蓝的气来得快消得也快，眼下只剩下心疼。

两人一时无话，茶杯里的热气还在争先恐后的往上冒。

“等大少爷成家立业，二小姐长大成人，我们在夫人身边相伴也有十余年了吧。这日子真是如流水一般。”苍蓝用手撑着下巴，歪头往明亮的窗外的看。

“是啊，日子过得太快了。许多事发生了又像是没发生，回头想时总是令人唏嘘的。”芙蕊像是意有所指，对于她而言，过去这几十年发生的事太多，多到许多事她已记不清了，朦朦胧胧，像是隔了一层雾。

许多人也早已换了个模样，最初的欢笑演变成狰狞的相对。

苍蓝拿火钳子拨弄了一下炉子里的柴火，里头火星四溅，却没有一滴是迸溅出来的。

芙蕊睃着炉子里的景象，道：“这府里的日子，看着每日里平平淡淡，循规蹈矩，重复着又重复，让人一眼望到头。可实际上，这平淡的日子总会掀起一阵阵波澜，有的浪小些，有的浪大些，能不能撑得过去，全看个人的造化了。”

她现在就处在风口浪尖上。

大少爷一事，实在是不好处理，一个不慎，自己的命就搭进去了！

苍蓝听到这话，回过头瞧着正在出神的芙蕊，眉头略微皱起。

“你最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我总觉得你有心事。夫人怀胎这段时间，你我岔开分走的次数多，是不是你回丫鬟住所时，轻云又来讥讽你了？”

芙蕊轻轻摇头，啜了一口变得温热的茶水：“你我都清楚，轻云心眼不坏。她不过就是心中郁结，所以都借着口发泄出来罢了。”将手中的茶杯放在桌面上，“她说再难听的话，我都不会放在心上。”

“那就好，我说你，也别太让人觉得好欺负了，她说什么，你也照样顶回去。别木愣愣的，像个好捏的软柿子。”

芙蕊发笑：“我哪有那么好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