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晚饭后，芙蕊和苍蓝道了别，就留下值夜。

夜间屋外寒风刮得呼呼作响，窗户纸那被糊上了一层层厚厚的竹膜，给这间四处漏风的角房护温了不少。

芙蕊将整个人用厚被褥捂得严严实实，这才闭眼睡去。

年初三，是个好天气。阳光铺洒大地，像是施舍般带来了些许的温暖。

芙蕊拥被起身时，就瞅见了地面上的“金黄”一片。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霎时以为是春天到了。

掀开被子一角，隔挡在外的寒气撒了欢往里挤压，一冷一热，激得芙蕊一哆嗦，原来不是春天，只是错觉。

抬手搓了搓脸，披上外衣，起身推门。

屋内闷了一宿的气味散开不少。

芙蕊伸了伸懒腰，长长吐出一口气，感受着温暖的太阳光打在脸上。

苍蓝走进庆春院时见到的就是这幅场景，行至廊下捂嘴笑道：“你昨夜定是睡得极好。”

芙蕊回以淡淡一笑，“夫人这会儿还未醒，你先进去等我，我去洗把脸。”

“去吧。”苍蓝走进了角房内，往炉子里重新添柴生火。

夫人昨夜喝了酸枣仁汤汁后，也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汤汁起了作用，总之睡得极好。

临近午饭，正屋才有了动静，芙蕊推门进屋，到床铺边把帘子掀起。

“芙蕊，现下什么时辰了？”

“回夫人，已临近用午饭的时辰了。”

“我竟睡了这么久，”夫人招手示意芙蕊将自己扶起，坐在床沿边喘了几口气，“这肚子一大，就越发不爱动弹了，总觉得累得慌。”

芙蕊听着夫人像是有气无力的语调，神色里满是心疼，“奴婢给您端杯茶水来吧。”

夫人拍了拍芙蕊的手，摇摇头，道：“扶我过去，我到桌子旁喝。”

“是。”

苍蓝恰好将屋里的炭火盆子重新升起，端了进来，将其放下后，笑着道：“夫人，今日日头好，奴婢将被褥抱出去架着晒晒？”

夫人绕过屏风，瞧见了门口金灿灿的一片，差点没被晃了眼，伸手遮挡了一下。

苍蓝见状急忙将打开的屋门给关上。

没了晃眼的光，夫人坐到了桌边的椅子上，道：“既如此，就将被褥什么的抱出去晒晒，还有，你们睡的那屋也拿出去晒晒，夜里好睡着舒坦些。”

苍蓝嬉皮笑脸着回：“就知夫人心疼我们！”

芙蕊拿过一旁木架子上的厚实披风给夫人披上，苍蓝则来来回回的进出屋门抱着被褥往外平铺在院子里的竹架子上。

一杯热茶下了肚，被褥也都被抱出去晒了，芙蕊和院中拍打着被面的苍蓝对视了一眼，便将房门给关上，隔绝了外头进来的寒气。

打水服侍夫人梳洗，再整了整衣裳，才算是真正起了身。

外头日光好，夫人吩咐芙蕊：“把门打开吧，透透光，屋里也敞亮。”

“是。”芙蕊推开了门，却见一小厮在院门同一丫鬟着急忙慌说着什么，那丫鬟往芙蕊所在的方向望，低头朝这边疾步走来。

芙蕊心里“咯噔”一下，还未待那丫鬟行至身前，便开口问道：“何事？”

丫鬟如实答：“李府那边派人请黎姨娘过去。”

夫人在屋里瞧着不对，又听见丫鬟的话，眉眼间跳了跳，唤道：“芙蕊，进来说话。”

“是。”芙蕊带着丫鬟进了屋。

“你刚才可是说李府派人来请黎姨娘过去？”夫人抚着肚皮问道。

“是，看门的小厮是这么说的。”

芙蕊有些不解：“夫人，李夫人为何要请黎姨娘过去，而不请您？”

夫人望着桌上冒热气的茶杯，李夫人这一举动着实让她猜不透。

“去通知一声黎姨娘吧。”

那丫鬟接了得了吩咐就往秋水阁小跑去。

没一会儿，小厨房派来送饭的小厮还有急匆匆赶来的黎姨娘相遇在了庆春院门口。

苍蓝行了礼，接过食盒，便带着人一块进了正屋。

黎娘有些踟蹰，立在屋内，低头绞着手帕：“夫人…我才知我妹妹的事…”

夫人摆手让正在布碗筷的苍蓝停下。

芙蕊和苍蓝对视一眼，便退出了屋子。

两人就守在门口，不时有声音从门缝里传出。

“此趟你去，代表着孙府的颜面，切不可畏畏缩缩的。”

“夫人，我实不知姿儿她这么胆大妄为…”

“这事也没什么，李夫人请你过去也算是给了孙府一个面子。到了那，少说多看，见完你妹妹，就回来吧。”

苍蓝同芙蕊投去个疑惑的眼神，用口型问道：“发生了何事？”

芙蕊轻轻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

姗姗来迟的秀儿来到廊下，小心翼翼问道：“芙蕊姐姐，苍蓝姐姐，姨娘可是进去了？”

芙蕊：“进去了，正在里头同夫人说话呢。”

苍蓝盯着秀儿瞧：“你怎么没跟着姨娘一块来？”

秀儿有些心虚地绞了绞自己的手指，结巴道：“姨...娘让我去做一些事。”

“姨娘让你去做事就做呗，你紧张结巴什么？”苍蓝一下子就发觉了不对劲之处，话语间不客气了起来。

芙蕊用手杵了杵站在身旁的苍蓝，用眼神劝阻着。

后又转过头安抚道：“你就同我们在此处候着吧，等会儿姨娘就出来了。”

秀儿感激地点点头，避开苍蓝的视线，站在了芙蕊的左侧。

“姨娘让我去给家里人寄信了，”芙蕊听见秀儿用极低的声音在耳旁说着：“姨娘不知黎二小姐的事。”

“放心吧，夫人不会怪罪姨娘的。”芙蕊知晓这是秀儿怕姨娘受到惩罚，所以在自己面前说清楚，到时好美言几句。

屋门被推开，黎姨娘红着眼出了门，冲迎上去的秀儿道：“走吧，去李府。”

“是。”

等秀儿和黎姨娘出了院门，苍蓝才好奇地问道：“这是怎么了？活像是我们夫人欺负了她似的。”

芙蕊提醒着：“苍蓝，快别说了，先进去看看夫人。”

屋内的茶水还是纹丝未动，只是不再冒着热气，夫人像是在发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