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馨阁内。

二小姐同朱大小姐-朱颜玩得不亦乐乎，直到晚间用晚饭时气温降下不少，才再不走出门。

芙蕊过去时，两人已经用好饭坐在一块习字了。

二小姐还小，笔力不足，写得字显得稚嫩。朱颜习字已经好几年了，握笔姿势和力度都已基本定型，写得字笔挺，落笔有锋。

“哇！朱姐姐，你这字也写得太好了，同我哥哥一样好，等年节哥哥回来的时候，我将你介绍给他！”二小姐瞧着那字，嘴里不停夸赞着。

朱颜脸变得一红。

芙蕊在一旁笑着，暗道二小姐年纪还小，不知男女有别。大少爷虽说离及冠还有个几年，可亲事却是可以早早相看起来的。

府中大多数人不知，夫人有意把这朱大小姐做儿媳，平常同朱夫人书信往来时，也说过此事，只不过朱夫人觉得朱大小姐年纪还小，想再留个几年，所以此事并未声张。

芙蕊是帮夫人磨墨时知晓的，瞧朱大小姐的神色，应该也是知晓的，想是朱夫人同她提起过。

这桩姻缘，看来朱大小姐是满意的。

二小姐问：“你还没见过我哥哥吧？”

朱颜点点头：“未曾见过，就连你，也是上次赏花宴才相识的。”

二小姐颇有些羞愧：“我打小身子不好，娘亲多有忧心，因此很少出门，也是近几年吃药调理才有所好转的。”

“不如，年节时，你来我家吧，我哥哥一定在！”

“不好，”朱颜摇摇头，“那不合规矩，若是之后来拜年，倒是可以。大年三十来，非亲非故，实在是没规矩，我娘亲也绝不会同意的。”

“那便...上门拜年时来。”

“嗯。”朱颜笑着点头。

芙蕊：“二小姐、朱大小姐，天色有些晚了，虽有烛光，却费眼睛，不如早些歇息。”

“嗯！”二小姐跳下小矮凳，跑到放有铜盆的木架子前，青柳服侍着她梳洗。

同馨阁内，已无什么事，芙蕊向两位小姐行礼后就回了庆春院。

到了晚间，风一下子就大了起来，刮在人身上似刀子。

苍蓝在门口张望着，瞧见芙蕊回来，急忙迎上去：“怎得这么晚，我差点以为你回去住所了呢。”

芙蕊搓搓手，走进院内：“先别提，冻得慌，让我进屋里暖暖。”

角房内的炉子还烧着，芙蕊伸手将冻得通红的手掌往前凑。

“二小姐打小就没出过什么门，这会有说得上话的朋友来，激动过了头，所以闹得晚了些。”

苍蓝有些心疼：“你也不提醒着点，若是再晚些回去，可就更冷了。今日我值夜，给你备了个汤婆子，等会回去路上带着。”

芙蕊感激笑笑：“多谢。”

顿了顿，问道：“那你呢，这屋子可不比正房四处窗子贴得严实，晚上还是能漏进不少风的。”

苍蓝搓了搓手：“我有法子。”

“什么法子？”

“以前还住在巷子里时，家里穷，我娘秋季就去帮人砍竹子，年岁大些的竹子里头有薄薄的一层膜。因着不成片，总是小块小块的，所以没什么人要，我娘就拿了来，等到冬日天气转凉，将三四层竹膜边沿沾上水，贴到漏风处，可以熬过一整个冬季呢。我娘自从跟着来了孙府，已经许久没帮人砍竹子了，没想她还是有托人去收集这些。也是昨日，这些东西才从一小厮的手里给我送了过来。”

芙蕊叹：“你娘总是念着你的。”

苍蓝：“等我把这窗户纸糊好了，角房里就暖和了，夜里可以少受些冻。”

芙蕊提醒道：“可别糊的太死，夜里睡沉了，容易透不过来气。”

苍蓝不似她夜间睡觉要将炉子给熄了，反而会往里丢几个细小的炭火，炉子口拿一瓦片挡着，也不会往外溅火星子。等到后半夜炉子既然而然就熄了，早上起来时，里头还泛有余温，生炉子的火不费劲。

角房里的炭火都是夫人拨的，芙蕊舍不得用，何况这会子天还远远没有冷到撑不下去的地步，她想省着到最冷的时候用。

“嗯。”

拿过桌上放着的汤婆子，芙蕊出了门，提起廊下的一个木柄灯笼往住所走去。

冬季天黑得早，这会儿若是不打灯笼，连伸出的手指都瞧看不清楚。

打着灯笼，一路走到了园子入口前，依稀瞧见前头有人。

那人往前走着，一路走到了灯笼光所笼罩的范围内。

瘦削分明的棱角在光下显得异常清晰，那人开了口：“我带你走过这园子。”

是刘正。

芙蕊看着那人，眼底的光一闪一闪，她点了点头，手里的木柄灯笼被接过，被人提着走到了前面，像是个‘引路人’。

很多事情，她想不清楚也说不明白。少时的流放，只她一人苟活了下来。曾一遍遍耐心教她识药材，读医书的娘亲，一夕之间，就变了脸，让她发毒誓，再不碰这些。

她更想不明白，老实巴交只会跟药材打交道的爹爹又怎会平白害人性命，落得个家破人亡的局面。

不过是人生几十载，倒像是过了一辈子。

风花雪月，如意郎君，从没奢望过，也不渴求。

夫人同老爷那般的恩爱夫妻，也是要纳妾的。就连爹爹，曾经也被娘亲张罗着要纳一房，最后实在是没那么多银钱置办聘礼，拖着拖着，要纳的姑娘被别家给娶了去，此事才再没被提起。

本是求情爱不沾身，却没想还是入了红尘。

世间之事，真是变化多端，不好轻易安排。

园子里多假山，风在里头呼呼刮着，带起一阵穿石声，那声音尖细，活似鬼魅低语，若是芙蕊一人走，少不得要吓出一身汗。

前面那人就如天兵神将，让这些魑魅魍魉通通退离开来，隔出个心安地，好让芙蕊栖身进里。

这一路走得并不长，很快就到了园子的另一头出口。

刘正将手里的木柄灯笼送还到芙蕊手中。

芙蕊低垂着眼道：“多谢。”

转身往丫鬟住所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