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你非拉我今天赶过来，就为了这个女孩？”讲话的是和俞骁一起在片场看元初一演戏的老外，Alain Baum。

百老汇声名鹊起的音乐剧导演。

“Alain，音乐剧《Miss Saigon》30周年纪念演出，Kim原定演员已经抛弃你另谋高就？”俞骁似乎随口闲聊，“听说你企图大肆修改原版剧情，不，应该说你企图颠覆剧情。被剧场经理叫停？”

百老汇经典四大音乐剧，《Miss Saigon》是唯一一部在东方备受诟病的剧目。

Alain Baum发出哀求，“不，不，俞，我来华夏，是为了感受即将到来的新春佳节。我不想回忆让我头痛的百老汇，以及该死的剧场经理。”

在百老汇，剧场经理的权力很大。

俞骁不以为意，可也没有放过老朋友：“Alain，你喜欢东方文化，也亲自研究过东方文化。明白《Miss Saigon》在东方遇冷的因由，她……”

俞骁食指指向太阳穴，打了几个转，思考该怎么客气描述极其缺乏基本逻辑的剧情。

“……充满离谱的白种人优越，连所谓的爱情都在为人种服务……整体无不充斥西方猎奇的眼光看待东方世界的放肆。如果不是你准备颠覆剧情，我压根懒得提起她。”

元初一也不会认可原版《Miss Saigon》的价值取向，俞骁发现自己越来越了解手下这个年轻的艺人。

Alain Baum指向退出片场走向化妆间的元初一，碧蓝的双眸发出震惊的光芒：“不会吧？你……推荐这小妞出演Kim？”

他记得老朋友单纯疯狂了点，以前他有这么不切实际吗？

不赞同看向老朋友：“俞，《Miss Saigon》现有剧情我不喜欢……可她的整体旋律，每个乐段的可听性，尤其充满东方韵味的音乐，绝佳的舞美，绝不是普通影视演员可以染指。”

他看向元初一消失的方向，好吧，这妞是不错。

“哪怕她在影视剧里表现得再好，也不行。”

话说到此，Alain Baum突然反应过来：“不对，我知道华夏艺人喜欢玩墙外开花墙内香那一套，不管外面是不是真开花，先制造舆论再说。可你一直……很不以为然。不是吗？”

“海川的影后，夏，从来没有出演过任何一部好莱坞影片的任何配角，也没在任何一部所谓国际大片打过酱酒。打酱油，没用错吧？”

俞骁面无表情：“我从来支持旗下艺人不计较番位出演角色。我反感的，是毫无意义的配角。”

“OK，OK……”Alain Baum投降，“明白。你对待影视剧，态度一向谨慎且认真。俞，你知道的，我一直欣赏你这种较真。”

所以更加不明白。

“Why？”老同学的顽固他知之甚深，Alain Baum才更添不解：“俞，你准备改变策略了吗？要跟随河流？”

“随波逐流，谢谢。”这么多年，还是这么喜欢瞎编成语。

两人此时已经在可以抽烟的休息室，双双抽上了雪茄。

“对，我不是。”俞骁赞许看向相交多年的老友，轻轻颌首。

Alain Baum耸耸肩，放弃猜想：“你们东方人太难搞懂了，尤其当你们并不想被人读懂的时候。”

他浅吸一口雪茄，“俞，别的都好说。《Miss Saigon》没戏。”

“如果……我说我能帮你搞定剧场经理呢？”

“What？”Alain Baum夹着雪茄的手隔空做抱头状：“天啊，我拿那个顽固的老家伙都毫无办法，你凭什么觉得你能说服他？”

“因为……我有钱？”俞骁很平静。

“Shit！”

“如何？”

“我不明白，俞……”Alain Baum单手刨乱一头金发。

这动作，和宋飞如出一辙。

俞骁好笑，可能，能够成为他朋友的人，都有某一方面的单纯？宋飞在外人眼中多睚眦必报，在俞骁看来，他就是个单纯的人。

因为被兰姐帮过，所以义无反顾照顾甚至放纵晏昭。

他收回放飞的思绪，仔细聆听眼前之人的困惑：“明明你们可以选择掺和好莱坞的电影，那样更快捷和方便，也更高效更容易收获回报。”

“环球、华纳兄弟、哥伦比亚……只要投资彼此交叉，重要的不重要的配角，你们很轻易能够获得。你们国家的艺人，一向如此操作。”

“别，别生气……”看俞骁拉下脸，他赶紧解释：“俞，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尝试百老汇？百老汇可带不来什么肉眼可见的利益。”

真实原因我会告诉你？

怎么说？元初一的野心，甚至超过你认识的所谓好莱坞电影明星？

我企图为她铺就一条更稳固却也更难走的道路？我们在考验彼此？

呵。

俞骁深吸一口雪茄，吐出的烟雾遮住面容，“这姑娘，学习能力太强，我现在亲自带她。得杀杀她的锐气，让她见识见识，这世上还有她不容易做成的事情。”

Alain Baum来了兴致：“天才？”

“全方位的绝对天才。”

“哇哦~评价很高啊。”

“你可以拭目以待。”

“不够。”Alain Baum突然冷下声音，作为音乐剧导演，他的较真程度不下于俞骁对影视投资的认真。

“舞蹈基础、歌唱技巧，以及舞台表演，与电影演技是两个体系。俞，我不相信你不明白。”

当年，他多次带俞进出百老汇。

“你可以亲自面试她，我给你这个机会。”俞骁的态度非常傲慢，好像他在施舍Alain Baum。

他在成为元初一的经纪人后，他亲赴魔都，和元初一有过一次坦诚深入的交谈。

元初一谈及学过的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时，即兴给他来过一段《歌剧魅影》的唱段。

怎么说呢，如果他没有在南加大读研，没有经历百老汇多次现场洗礼，他可能都发现不了元初一唱功的特殊。

把她当做可以唱流行歌曲的艺人，那才是对元初一才华的一种浪费。

也不知道这小姑娘该是如何逼迫自己，才练就这么一身本事。

她甚至不是科班出身，也许正因如此，她才满身灵气吧。

俞骁轻笑：“这是战帖，Alain。”

“战帖？”Alain Baum挑眉。

这是他们在南加大读书时默契，说明接下来向对方发起的挑战，认真且具备重大意义。

“我有8个月时间训练她？”Alain Baum指了指隔壁的化妆室，元初一应该正在里面卸妆。

《Miss Saigon》的纪念演出，定在2012年9月30日首演。

“No！”俞骁否定得干脆利落。Alain如此发问，证明他起了好奇心。

他微笑道：“你只有三个月。她接下来还有一部电影要拍。”

Alain Baum倏然起身，哪怕人到中年依然精致的脸庞花容失色：“你疯了！”

俞骁不动如山：“挑战，接不接受？”

Alain Baum大口喘气，半晌之后他咬牙切齿：“激将法没用，我得亲自面试过她，再谈。”

就怕你不面。

俞骁把雪茄从右手换到左手，右手隔着茶几伸出，与Alain Baum紧紧相握。

他挑衅道：“你会求着我要时间，Alain。”

“看谁求谁！”

……

元初一带着邱继宽敲门进来时，两个大男人的斗鸡眼，还没有在彼此身上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