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是佯攻舒县来拿下龙舒的策略，现在随着局势的发展，变成了攻不下庐阳，便要前功尽弃的局面。

上官杰没想到要跳出广德并不简单，到了事情越闹越凶，战事越打越扩大的地步。一时间，也没了主意，只道：“凌琳能说降龙舒，要是能说降庐阳就好了。这样就不用打仗了。”

萧彦儿摇了摇头，答道：“庐阳是淮南郡重镇，又有水师，岂能三言两语就被说降，这不可能的。”

“那龙舒也有水师，如何能被说降？”

“那是因为龙舒是个小县，城小墙矮，如若猛攻，根本守不住。加上雷彪又带着人虚张声势，在四周闹出大动静来，让守将心惊害怕，所以凌琳才有成功的机会。”

上官杰歪了歪头，问道：“所以龙舒守将根本不知道虚实，也没有真的见到攻城的队伍，就因为害怕便投降了？”

“是。有的时候刻意制造的假象比真实的战斗更加让人心惊。”

上官杰临机一动，道：“孤知道了。我们也这么吓吓庐阳，不就可以了？”

萧彦儿心道，你个傻子，庐阳城高墙厚，哪里怕你虚张声势。何况，庐阳守将还亲自来广德打了一仗，广德的虚实何如不知。

她摇了摇头，道：“这样的情况怎么可能复用，况且庐阳还有水师，根本不怕你围攻，如何骗得了他。”

上官杰垂下头来，好半天又咕哝一句：“彦儿，你的手好凉。”

萧彦儿脸一红，抽出被单的手，轻声道：“我只是看看你臀部的伤口药抹匀了没有。”

“没事，孤又没病，小伤口而已。你们害怕什么？”

萧彦儿一怔，忽然两眼放光，道：“王爷好计策，我们吓吓庐阳，看他们如何应对。”说罢，她便匆匆出了王府。

上官杰懵了，问道：“你不是说他们不怕围攻的吗？哎……怎么走了？”

……

二日之后，全彬获报，庐阳的水军都已经集结完毕，等司马一声令下，便要赶去舒县。

全彬亲自来到逍遥津口，见巢湖水面，战船林立，虽只有几百艘，但也颇为壮观。水军士卒们迫不及待地要出发。

全彬给水军将领赠酒一杯，正式下令开拔。

巢湖一望无际，碧波荡漾，津口两岸春景瑰丽，让人心旷神怡。全彬有了些兴致，不由多待了一会。

津口岸上人头攒动，旁边的小型码头布满了民船，商船，很多人也纷纷搭船准备出行。

全彬觉得面熟，细细查看，发现很多将领的家属也在其中，不免生疑。

他皱着眉头，问道：“平日里逍遥津口就有这么多人么？”

副将答道：“全司马难道没有听说吗？城内这两天都在传，好多人莫名得了疠病，头脑发热，上吐下泻。”

全彬大吃一惊，问道：“听谁说的？”

“属下不知。反正军内先传开的，大家都担心是瘟疫。有的说是前几日有溃兵打散了，在成德附近喝了山水感染的；也有的说是广德这边的阴谋，派人在水源处下疫。总之，越传越像确有其事。”

“这大概是谣言，现在有多少人知道？”

“属下不清楚，但估计军中已经传开了。水军借着这次救援舒县，也是巴不得赶紧离开庐阳。方才很多民船上坐的都是一些将领的家属，说是去居巢县避一避。”

全彬心里一紧，连忙说道：“赶紧去军营里找医正来问问，到底是疠病还是疫病，要查个清楚。”

“问过了。医正说不管是疠病还是疫病，刚开始发病起来，因人而异，症状都差不多；只有等到了以前的疠病药方是不是有效，发病人是不是越来越多，才好辨别。”

全彬不信邪，派人去把那医正再请过来，当面问话。

等了一会儿，才有士卒回报。那医正不知道怎么弄到了调令，跟着水师去了舒县，刚刚才走的。

全彬这才有点慌乱，论带兵打仗他也有谋略，但是治病行医，那是半窍不通。那医正本来是步兵军营里的，为何要跟着水军一起走？连医正都害怕了，莫非真的是广德这边给使的毒计？

很有可能，广德兵力不足，要强攻下庐阳是妄想。但是用传染疫病这样的绝户之计，庐阳很快又是一个成德，不攻自破。

全彬倒吸一口凉气，连忙回军营去，要给建邺发一封急报。

路过庐阳大街，一名汉子满脸通红，不知道是喝醉了还是身体不适，当街呕吐，喷了一地。

全彬心烦意乱，见状大怒，直接下令，将那汉子当街鞭笞。一直打得他遍体血痕，告饶声渐止，昏死过去，才罢休。

到了军营，不料军中大小将领和文吏书办都在等他。

几个将领却说居巢县防守空虚，又说含山邑那边要保障步兵通道，请命带兵去驻守。

全彬如何不知他们的心思，只安慰一番，又说现在并无实例证明有瘟疫，让众将再等等，不要慌乱。

哪知道，第二日军中有部分营地的士卒们集体拉肚子，大概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食物。

可如今，众将神经紧绷着，听风就是雨，又纷纷请命要外出。

全彬大怒，用佩刀在案几上用力一拍，道：“都不要再说了。这定然是广德那边的谣言，不过几百人吃坏了肚子。哪有疫病？我已经上书建邺，很快史大将军便有回复来。诸位都是刀山箭雨中拼杀上来的，难道还怕死么？”

有一偏将答道：“末将从荆州一路杀过来，尸山血海，从未害怕。全司马若是让末将奔赴沙场，末将眼都不眨，大不了马革裹尸。然而，死在莫名其妙的疫病之中，何其窝囊。末将心有不甘。”

底下人纷纷附和。

谣言可畏，全彬也是一叹。

全彬越是烦躁便越担忧，越是担忧，心情便越发抑郁。吃不下，睡不着，听到有人得了风寒症都要亲自过问，杯弓蛇影。

很快，他也得了风寒症，高烧不退，口干厌食。

这像是巧合，又像是命中注定的。

他躺在卧榻上，发现身边的人日渐稀少。问了贴身的亲兵才知道，众将以他重病不能理事为由，给建邺发去一封信函，并推举前军长史为临时主将，统领庐阳大小事务。

那长史上任第一天发布的命令，便是准许一部分将带领本部奔赴居巢县、含山邑和历阳县加强守卫。

全彬也知道，自己已经无法扭转局势了。他违背史冰的命令，擅自发兵攻打广德未果，已经是个戴罪之人。如今虽身患小疾，却被剥夺了指挥权。建邺方面必然顺水推舟，默认了诸将所请。

最可怕的是，一旦庐阳有失，这口黑锅还是要扣在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