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不懂什么是墨菲定律。但也知道世事无常，有的时候怕什么就来什么。

到处传有人把成德的疫病带来城中。庐阳谣言四起，已经越演越烈。

寅时，在守城兵昏昏欲睡，接近平旦之际，一群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士卒突然从城内冲破了庐阳北门，并燃起了火光。

埋伏在城外的广德兵一举杀入城内。周霸带着兵随后平定了东、西二门，随后冲击军营。

萧彦儿带着几百骑冲入了城中，本来上官杰要来的，萧彦儿死活不肯。

城内守城的士卒虽然人数不少，但大多数是未经训练的扬州青壮，本来就惴惴不安，担心受庐阳疫病的传染，眼见城内火光四起，喊杀声震天，没有做更多的抵抗，便弃城开南门逃去。

众将后悔不已，早知道让越王派兵协助守城，也不至于溃散如此之快。

只有全彬本部还有几百精兵尚有一战之力。他们持盾在前，后面不断放箭，试图守卫原大将军府上两边的街道。

萧彦儿面戴铁面具，一鼓作气，带骑兵猛的冲锋。骑兵一举冲破了刀盾手的阵型，在弓弩手方阵里大肆砍杀。后面的广德兵一拥而上，很快击溃了这支伪汉军在庐阳唯一的堪战的队伍。

剩余的伪汉军士卒死死围绕着大将军府，负隅顽抗。但他们也知道，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全彬拖着病躯，对副将道：“大势已去，你让士卒们放下武器吧，所有的罪孽都我一人来背。”

副将哪里肯，泣道：“全司马智勇忠义，旁人不说，我岂能不知？若还是你主持庐阳防务，怎么会听那个长史的命令，随意调兵出城。又焉能有今日之败？全司马不必气馁，我再重新聚集人手，咱们突围出去吧。”

全彬一叹，道：“我还是个罪将，如今又失守庐阳，去哪里也是个死罪。你们不必陪我殉葬，降了他们吧。”

“庐阳失守又不关全司马的事，全是那帮庸将自作主张。”

“我们位低言轻，建邺那边谁能相信？我思来想去，不是广德诡计多端，而是史大将军不能一举打通江淮之道，直逼洛京。他非要意气用事，强攻广德。

如今大汉立足未稳，四面受敌，又内乱不断。有改朝之势，却无王霸之象。我们终究还是站错了位置。”

话刚落音，外面的广德兵已经开始纵火烧门。外面的厮杀声一阵高一阵低，逐渐越来越小。

副将无奈，只得高举一块白布，出了内院。

伪汉军士卒们见状，虽心有不甘，但仍然是放下武器，都下跪投降了。

广德兵控制住了大将军府内外，周霸和萧彦儿带着十几个亲兵冲进了内院。只见大堂之上，全彬面容憔悴，拿着一把短刀，孤独地坐在中间，似乎在等着他们。

周霸见他毅然的神色，死死握着短刀，知道他已经抱着必死之心，只是不知道在等什么。

全彬猛烈的咳嗽了几声，缓缓道：“这位便是广德的周将军吧，久仰大名。我便是大汉大将军府前军司马全彬。去年冬季攻打广德时用计烧榻城墙的是我，几日前猛攻广德的也是我。

不想广德区区三县，能抗得汉军几十日猛攻，野战也毫不逊色。末将佩服至极。如今败在你们手上，死而无怨。”

萧彦儿冷笑一声，道：“你之计谋差点害的广德国破人亡，那北门的尸坡上，多少勇士命陨魂消。你手上沾满鲜血，死不足惜。要死便死，还冠冕堂皇坐在这里等什么？”

“这位蒙面的小将军我也曾见过，你带的骑兵打得不错。”全彬答道：“我知道你们佯攻舒县是为了取龙舒，但没有想到你们最终目的却是庐阳。是全某无知，未料到你们兵力不足之下，敢如此布局。全某输得心服口服。

全某并不愿苟活，只是有几件事想不通，请二位赐教，也让我死而无憾。”

周霸便道：“你且说来听听，我们不一定会答你。”

“年前，除了寿春，淮南各郡早已归降大汉，你们数千人是如何绕过各县城的耳目，突然一把火烧了居巢粮仓？”

周霸没作声，看了一眼萧彦儿。

萧彦儿却道：“无可奉告。”

全彬无奈，只得又问：“庐阳之乱，你们又是如何指使城内百姓造反，攻破大将军府，杀了史大将军的妻妾儿女？”

萧彦儿一愣，原来还有这事，难怪史冰疯了一样猛攻广德。

她冷冷答道：“那是你们自己抢掠百姓造的孽，与我们广德无关。”

全彬听完，瞳孔猛地收缩，一脸不解，问道：“如此便说不通。在我驻守庐阳期间，一直严防死守，又是谁在今晨为你们打开北门的呢？你们一定是在庐阳早就埋伏好了暗谍。”

“也罢。看你将死之际，不叫你做个糊涂鬼。”萧彦儿摘下铁面具，笑道：“你可知我是谁？”

全彬放眼看去，惊道：“你是女子？”

“不错。我便是大宁护蛮校尉、李汉越王之女萧彦儿，但广德人都叫我萧王妃。”

全彬想起来了，年前萧达占了成德，蛮人马蹄寨寨主吴师成占了逡遒县，这一路正好可以南下居巢；而不久前萧达还带着蛮兵进了庐阳，定是这个时候失查，让广德暗谍混进了庐阳。

他恍然大悟，广德王是个傻子，不可能有这般手段。这一切应当都是越王的谋划，难怪伪汉这边总是被动。

旧的疑问打消了，新的疑问又浮现出来。

全彬还是不依不饶地问道：“如此说来，原来越王是站在大宁朝廷这边的。只是全某还是不解，既然越王是帮广德的，为何他攻下益达城，砍了许多广德兵卒的首级？那些首级我亲自去看过，都是新鲜的，而且都是汉人的脑袋。”

萧彦儿一笑，却不急着答他。

他摇了摇头，又道：“还是说不通，那日我兵败广德，已经山穷水尽，越王又带了足够的兵马，为何不直接拿下庐阳？反而放我一马，只埋伏些人在庐阳，等今日之攻。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萧彦儿答道：“你想错了。我阿爹时至今日，还是李汉的越王。”

全彬的脸青一阵白一阵，摇摇晃晃，还是不解。不是越王做的，那这一切，究竟是如何发生的呢？

却见萧彦儿又重新戴上了铁面具，狠狠道：“时辰已到，你也该为广德战死的士卒偿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