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宠妾灭妻?皇后直接登基
作者: | 分类:古言 | 字数:158.6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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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5章 轻舟
楚湘觉得,承志哥哥的这个要求,可比自己那个难多了。
但反正又不是对自己提的,楚湘也没有什么义务说给刘七娘听,而就楚湘自己,她是很喜欢刘七娘这份爽利的,也给了她一些信任——比如允她回家看看嫡母和姨娘(顺便听一听江南妇人对贞节牌坊的标准提高是个什么评价)。
此外,楚湘也借刘七娘之口,给刘夫人建议了——夫人,看你平时持家挺有道的,家里的产业也都盘活了,怎么就没点经济敏感性,这种时候,你可以在杭州开个纺织厂的呀。
这个主意,让刘夫人辗转反侧了两天。
动心。
想都想得到,这玩意儿是很赚钱的,杭州这么好的位置,想海运可以海运,想卖去长安也可以卖去长安,江南这个人力资源,挂个布告出去有的是女人愿意过来做工。
唯一值得犹豫的是,赵扶光在华亭县开的纺织厂,可是真正抢了本地士绅的蛋糕,然后又是被弹劾与民争利,又是倭寇来袭,那么惨烈的结果,这……
夫妻嘛,遇事不决,刘夫人就很习惯地去找了刘大人商量。
刘大人的回答是:“对啊,可以开纺织厂了,我都忙晕了没想到。”
刘夫人:???
向刘大人提了一下她的顾虑。
刘大人都想骂一句“你傻呀”了——现在你怕什么本地士绅,几个本地士绅是干净的呀!朝廷的铁拳之下过几个月谁知道还剩下多少本地士绅呢!
干!
得了刘大人的首肯,杭州的纺织厂就开得很快。
直接带动了杭州城内甚至杭州能辐射到的地区守寡寡妇对宗族的脱离。
内在逻辑说起来有些心酸,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有些守寡年限并不很长的寡妇既知道婆家很难说通,便回娘家求助,可并不是所有娘家都愿意帮助她的。
——是,朝廷现在不爱发贞洁牌坊了,但是朝廷也没说不鼓励女子守贞呀,不过是重申忠孝节义是每个人都应当向往并努力的品格而已,你这个年纪这个本事就不要再想干什么为国尽忠的事情了,安安生生继续守你的寡,能不能为你那些还没嫁出去的妹妹想一想。
何况朝廷发不发牌坊也不影响你呀,你不是在“老人老办法”的范围之内嘛,坚持一下呗,拿到了贞节牌坊(你的家人)多有脸面呀。
(虽然那时候你已经老的不行甚至已经死了,牌坊其实和你没啥太大的关系)
可是,一个人的心已经萌动起来了,又怎么能说装作无事发生,就真的能恢复那个槁木死灰的状态呢?
守寡的日子那是人过的么?
死了男人不可怕,可怕的是不能穿漂亮的衣服,不能戴鲜亮的首饰,出门访友会被指责忘了那早八百年就死了没准连他爹妈都不想他了的丈夫,外出踏青也会,饮酒做乐也会,笑大声了都会。
给父母守孝尚且只需要三年!什么神经病特么给个未必对你好的老公守贞要压抑一辈子!不能哭不能笑不能活得像个人!提出这些变态要求的士大夫你们做个人吧!
可是,婆家不支持,娘家也不支持,一介弱女子,一应衣食都指望夫家供给,还能如何呢?
现在答案有了,进厂打工啊。
一开始,有儿子的寡妇尚且还要犹豫一下,因为一旦脱离了夫家,儿子不能进夫家的族学,再想找个好学上,在这个时代可不容易,要是被同窗再嘲笑“你母亲都不老实守寡可见你的人品也就那样”,更是要上演一波校园霸凌。
但没儿子的担心什么呢?纺织厂的工钱是绝对够养活一个母亲加上闺女的,说真的带着女儿脱离夫家还是个好事,不然保不齐等女儿长大了会被夫家安排个什么玩意儿的亲事。
后来,叶韶去纺织厂看了一趟,知道了还有很多孩子没学上。
她就转头去找刘夫人说了——她在杭州是开了一个书院的,用的老师是她出京的时候从祝青萝那里薅的,现在教的学生是江南大营里武官们因为不重视教育所以根本没人管的孩子们,书院嘛,教谁不是教呢,倘若寡妇的孩子们无处安置,也交一份束修,弄到书院来多少识两个字吧。
刘夫人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呀,给纺织厂的妇人们一说,寡不寡妇的都心动了。
因为叶韶的书院束修收的并不高——至少没有江南地区遍地都是的,专针对科举的书院高,是江南的普通家庭都能支撑的水平。
当然,这也不用指望培养出什么状元榜眼了,拿着千字文三字经教一教识字,然后《基础算学》,打算盘、记账、滑轮之类的基础知识而已。
如果是那种特别有天分的,一看就读书非常厉害的苗子,无论男女,叶韶见过之后,觉得确实还行的,可以借一笔钱给那个孩子。
那笔钱足够孩子寒窗十年读书所用,至于想读哪个学校,就看孩子能打动哪个老师了,叶韶不懂这个,也就不多置喙。
当然,钱是有利息的,十年之后需要分期偿还。
借钱给第一个孩子的时候,叶韶还笑:“我相信,没有人敢昧我徐家的钱吧。”
那孩子都被叶韶逗笑了:“自然是砸锅卖铁都要还的,夫人放心。”
也不是那孩子自信,这年头“识字”就是个很了不起的技能了,十年寒窗之后有功名,自然能轻松地还上范筠的钱,即便没考上,找个地方做做账房,给人代写书信,也能过上不错的日子,紧吧紧吧,还钱不难。
这个行为其实颇受那些乐善好施的大善人诟病——你做善事就不能再善一点吗?徐家家大业大难道还差这点钱吗?你直接送他会怎样呢?
但叶韶又不是什么朝廷官员做事还讲什么风评,人家千金难买我乐意,别人骂死了也影响不了她一根毫毛。
就是那些受过江南士绅恩惠,或是在没钱进京赶考时得了当地富户赠银几十两(然后自己就必须知恩图报了,有事没事就要维护一下恩人的利益了),或是被富户投资了个庶女带着相对丰厚的嫁妆(于是不得不开始妻管严,不得不站在妻家的位置上写自己本身不乐意写的奏章)的官员……知道自己应该骂点什么,但是有点骂不出来。
要是我年轻的时候,能遇上叶夫人就好了。
也不至于落到如今做事极易被掣肘,都有点怕回江南做官的境地。
已经借过钱还有过了功名的人如何想,那就不是叶韶需要关心的了,她这个动作主要是让有儿子的寡妇也动摇了。
因为族学也不一定是什么好东西,族学里的孩子虽然不会攻击寡妇的孩子“你母亲不贞洁”,但会更直白地攻击寡妇的孩子没爹呀。
真的,人是有骨气的。
但凡有一点好好站着活下去的可能,谁愿意跪着呢?
去纺织厂确实需要劳动,可是夫家的供养难道就是白供养了?不管你对亡夫是否真心你都得装出十二万分的真心再把自己当个喘气的死人呀,这是未亡人最直白的解释,那你得念佛吧,得抄经吧,得装作很思念的样子吧?并且要是夫家的供养有不周到之处,或者总得给孩子攒点彩礼,那不还是得做点女红补贴家用。
还不如去纺织厂呢,至少能不被人盯着、念着、时时提点着作为寡妇应当如何如何的。
江南贞节牌坊的风气,就这么,悄然消解。
蓦然回首,轻舟已过万重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