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鸣：……啊？

不然呢？

倒也不是我重男轻女，儿子女儿要是只能活一个我一定选儿子，主要是按那个逻辑，那白袍小将最后登基了的呀！承悦明显不是个男孩呀！

“女孩子。”老夫人道，“怎么就不能登基呢？”

——你看你姐姐！

徐鸣心里“阿巴阿巴阿巴”了好一会儿，巨大的震撼冲击过后，他还是觉得太离谱了：“姐姐登基，是继承了先帝的江山。”

到现在徐影都没给楚瑜楚湘改姓不就是她不想挑战楚英“马背上得天下”的法统，也不想助长将来外戚影响皇权的气焰吗？

让一个女孩子从开局一个碗开始征战天下，太残忍了吧……

老夫人道：“那你有没有想过，让我一个老人家在狱中带着个刚出生下来的孩子，也很残忍呢？”

那是狱中啊我的儿，连给孩子洗澡的热水没处去寻，孩子的襁褓估计都得靠从死了的母亲身上的衣服扒了来凑数，别说奶了，我连米汤都没办法给孩子变出来，唯一的选择是割破手指给孩子喝血。

我一把年纪了，反正活不了多久，想来不会吝啬那点血，可问题是拿血喂孩子，我能坚持多久呢？我要是死了，两个孩子都得跟着死，绝无生路。

或者我可以把狱中的饭菜嚼碎了喂孩子，那也活不下来呀——孩子要是先天强健还可以试试，可按你媳妇的描述，她是大腹便便的时候随你出逃，受了惊吓动了胎气又丢到狱中痛了两天才勉强把孩子生下来，这先天要是能足那都见了鬼了，就现在这个医疗环境我哪那么大的本事把孩子带大呀！

“所以。”老夫人想了想那样绝望的场景，忍不住叹息，“说起来很残忍，我也不怕你怨我，倘若到了那样的地步，我不会管新生的那个孩子是男是女，那没有意义，我肯定会首先保承悦，倘有余力，才是这个孩子。”

徐鸣听着母亲这话，呆住了。

他知道，老夫人的选择是对的。

因为徐承悦已经有六七岁了，徐家在范筠的梦里或许氛围不太好，但绝对不会苛待孩子，徐承悦是健康长大的，身体底子很好，会经折腾得多。

而新生的孩子……

唉。

徐鸣更知道，别说老夫人会这么选，真到了绝境的时候，老国公，徐延，甚至大嫂都会这么选，他们从更加艰苦的环境里生存下来，太知道怎么面对逆境了。

至于自己……徐鸣长叹了一口气：“倘若梦境是另一种可能，儿子也不会怪母亲的。”

我知道什么是对的，只是我没办法这么选而已。

我更知道，优柔寡断下去谁都得死。

你做了我狠不下心的事情，我有什么好怪你的呢。

老夫人却只是想点评一下范筠想的太简单罢了，见儿子还当真了，赶紧往回收：“这不过是咱们母子的闲话罢了，你不必多想，至少如今，徐家处境并不艰难。像你媳妇梦中那逼人去抉择的场景，应当是不会发生了。”

徐鸣也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听母亲这么说，也把心情收了收：“就阿娘对儿子这么溺爱法，儿子能杀伐果断才有鬼呢。”

然后被老夫人暴怒地敲了一个暴栗。

被老母亲敲脑袋嘛，不丢人，徐鸣只是突然对在宫中的徐承悦爆发出了极其强烈的想念之情。

……之前确实是把小魔王送进宫之后就如释重负了，午夜梦回的时候都不会想承悦在宫里会不会睡不着的。

想屁想，孩子是徐鸣亲手带大的什么德行徐鸣不清楚吗，她会睡不着？徐影比徐鸣还要溺爱孩子，孩子肯定想骑马骑马想射箭射箭，皇子公主课程又紧凑，她指不定在里头过得多欢呢！

但现在，徐鸣突然想见见徐承悦，判断一下这孩子到底有没有帝王之姿。

虽然不准备和楚湘争皇位，但是可以满足一下好奇心嘛！

徐鸣一递牌子，徐影就答应了，因为确实也没啥，弟弟难得害害羞羞地说哎呀想闺女了要见见，那见呗。

果不其然，小王八蛋在宫里，都不兴想念父母的。

甚至在徐鸣出现在小家伙面前的时候，小家伙都愣了一下，以徐鸣亲手把闺女带大了的眼力，基本能够确定她是在回忆徐鸣是谁。

然后是一个大大的笑脸，飞奔扑过来喊了“阿爹！”

阿爹自然把承悦抱在怀里，让闺女顺势在自己脸颊上大大地亲了一口，属于是一个女儿喊一声爹，老父亲连刚才女儿都快忘了他的事情都想不起来要生气。

徐鸣很自然地问起闺女在宫里过得怎么样，小丫头鸡啄米一样地点头，夸无双讲课讲得比徐鸣要透彻，夸武师父比徐鸣舍得下狠手，还夸姑姑和表姐都把她当大人，她的问题都能很认真地一个一个回答还非常有道理，和家里阿娘“女孩子不用知道这些”一点都不一样。

徐鸣：“……”

既为自己的才学比不过无双而羞愧，也为范筠同样没能把孩子教好感到无奈，但上头这两点都不是他想改变就能改变的，只能不抱希望地问孩子，现在妞妞想回家吗？

孩子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说宫里的伴读们都是休沐日的时候回家的，妞妞可不可以效仿呀？

换个说法就是，想父母，但是不想出宫，所以十天回一趟家和父母亲近亲近挺好，但是真要她收拾收拾出宫回家然后再也上不了皇子公主的学，她才不干。

徐鸣听懂了，徐鸣忍了忍女大不由爹的心酸，道，那妞妞都学到了什么呀？

学政治，除了无双先生会讲课之外，荆王姐姐还会把她抱到膝盖上教她这个大人和谁是一个派系，那个大人是谁的学生，他们的奏章为什么会看起来风马牛不相及但是实际上是说的一件事。

学算学，除了朱先生会挑个时间来宫里给小家伙们上课之外，太子哥哥会给孩子们看工部最新搞出来的河工修缮计划，教大家怎么算需要多少工人和材料，工部报的对不对。

甚至学排兵打仗——这个项目妞妞还搂着爹爹的脖子撒娇，说荆王姐姐曾经说想要爹爹来授课的，但是阿娘不是要生宝宝嘛，爹爹最近就没有空，所以安排了一个军中的将领，现在阿娘生完了没有呀，皇子公主哥哥姐姐们都很期待爹爹来教大家。

徐鸣，一头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