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题算对了，是可以蒙的。

可要是连着三道题都算对了，这个故事……就奇妙起来了。

尤其姑娘还分享了一下偷懒经验——比如数字的平方数和立方数都是不同的，算学册子上的数都是特殊的，所以开平方和开立方其实大多数时候算到倒数第二位数，倒数第一位数就可以先用猜的，猜不对再说。

什么几万几千几百的数字相加之后如果刚好是三的倍数，却不是九的倍数，那这个数肯定开不出一个不带分厘毫丝的结果。

什么分厘毫丝甚至更往下的数字顺序如果有规律的话，这个数字其实可以被化作几分之几，具体是个怎么化法儿。

楚瑜听得整个人都有些震撼。

这些技巧有些他会，有些他不会，但……但无论如何，这都不是常规的，一个待字闺中的少女应该会的项目呀！

楚瑜觉得不能信这个邪。

保不齐就是舅母或者别的什么人知道了他今日的行程，特地让姑娘背诵了之后来找他的。

（虽然楚瑜也想不通背诵解题技巧还算可以理解，背诵他今日临时拿出来的几个可以开平方的数，完了还没背错，那多少有点离谱了）

可事有反常必有妖，楚瑜想了想，眼角余光刚好看到角落里的牵牛花。

于是计从心头起，偏头看了过去，故作惊奇道：“诶？”

表姑娘：？？？

楚瑜便指着牵牛花，道：“是我记错了还是怎么的，早上的时候，花不是这个颜色呀。”

表姑娘：“……”

行吧。

事到如今，她其实多少也猜到了，范家今日希望她见一见的少年郎，就是面前这位。

那，楚瑜给姑娘的第一印象如何呢？

外形上，得益于死鬼楚英，楚瑜外表上还是挺有欺骗性的。

气质上，至少跟过无双嘛，东方审美那种气质超群的翩翩佳公子，看上去也非常像样。

爱好也很特别呀，算学这种东西，但凡在上面花费的精力少了点，都不可能干出徒手开平方这种狠活儿。

这对于别的姑娘来说其实有点痴，但对于另一个都没拿算筹比划，基本靠心算就把平方开了的同款痴人，只能说是什么锅配什么盖了。

至于现在这个蹩脚的问题……

表姑娘笑了出来：“牵牛花本就一天都在变化颜色，早上是蓝的，晚间是红的，有什么稀奇？”

这句话，已经很加分了。

世上女子喜欢牡丹的繁华富丽，喜欢荷花的出淤泥而不染，喜欢梅花的傲雪凌霜……总之花虽无情，人却想尽办法赋予了花各种各样的品格，而喜欢了对应的花，就仿佛自己也有了这样的品格似的。

愿意关注个什么寓意都没有，只在墙角默默开着的牵牛花，还张口就能说出这花颜色的变化，对于一个立志探究自然奥秘的少年来说，已经比什么天香国色都要迷人了。

何况，表小姐还有后半句：“稀奇的是，我试过拿白醋喷在牵牛花身上，它就成了红色，但如果是拿草木灰泡水喷在牵牛花身上，就是蓝的，我没想明白，草木灰和早上有什么关系，为什么白醋又和晚上相关呢？倘若不是与时间相关，那白醋缘何与红相关，草木灰又为什么是蓝的？”

楚瑜整个人脑瓜子都嗡嗡的，极其不可置信。

就是……他准备拿算学题来为难人家姑娘，这事儿徐影和楚湘都知道，其实楚瑜也是默认的，想的是透题就透题，即便人家姑娘有那个本事赶紧在算学上学得不那么外行，至少这证明了姑娘是愿意学的呀，只要姑娘愿意，他也愿意给人家一个机会。

但是，牵牛花可真是楚瑜随口说的了。

并且，看着姑娘这么巧笑嫣然的模样，楚瑜突然就想知道，她的极限在哪里。

于是道：“既没想明白，可拿别的花试了？”

“试了。”表姑娘说，“大多数花不会变，但少数还是会的——比如三醉芙蓉，所谓三醉，便是早上白色、午间粉红、日落深红，谓之美人三醉，却和牵牛花一样，草木灰水能使它成早上的颜色，白醋能让它成晚上的模样，可见草木灰和白醋是和早晚有关，而非与颜色有关。”

“那试过别的水么？”楚瑜都有点麻木了。

“试过。”表姑娘笑道，“草木灰水可以被石灰粉泡的水，又或者皂角水来替代。白醋水可以被淘米水，白矾水来替代。有趣的是豆腐——刚做出来的豆腐水一放凉，喷到花上，和石灰粉一样，但要把豆腐水放上两日，闻起来微酸时，就是白醋水的效果了。”

完了还试图总结：“虽然我还是不理解草木灰、石灰粉、皂角水怎么是早上的效果，白醋水、淘米水、白矾水又和晚上有什么相关，但是可以确定，这些用来洗东西都挺好用的——包括石灰粉，只要不要那么浓，也可以凑合使。”

但是里面又有特别，表姑娘试过绿矾水，一样能让花朵变色，至于说用来洗东西……洗个鬼，再淡也不好使！衣服都泡坏了。手指伸进去还疼！

不过绿矾的特别在于，其他的材料泼完花，花基本不会有太大的问题，但绿矾泼完了之后，变色之后没多久，花都黑了。

其中的关系，因无名师指点，始终仿佛隔了一层，雾里看花一样，只能当做一个挺有趣的现象记录着。

听着这些，楚瑜都不能说是震撼，得是惊喜了。

但他有些奇怪，挑眉道：“小姐试这个试那个，家中长辈就这么让小姐折腾？”

本来聊得好好的，小姑娘神色突然有些沮丧：“以前是可以的。”

“为什么……”明明还是陌生人，可楚瑜愣是因为姑娘的沮丧而牵挂了起来，“现在不可以呢？”

“我爹娘去世了。”小姑娘轻声道，“我现在在舅舅家住，到底不是自己家，再想要这要那，终是不能了。”

楚瑜的心都跟着揪了起来，到底是太子，哪怕是个注定不能登基的太子，威势也还是有些的，直接就问：“他们苛待你了？”

那我可得好好和严尚书说道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