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了这个程度，这个问题就不好答了起来。

因为已经超出了姐弟之间的家常话，而是将来的中原皇帝对将来的吐蕃王的试探了。

楚琏的大脑开始飞快运转了起来，纠结了好久，楚琏还是选择了最不会出错的回答：“长姐说吐蕃该有多大，那吐蕃便有多大。”

楚湘笑了一声：“长大了啊，还学会糊弄人了。”

楚琏赔笑：“长姐莫要为难我了……”

楚湘摆摆手：“没有为难你，你也不必觉得这是试探，终究我现在还不是皇帝，你也不是吐蕃王，家常聊聊罢了，倘将来我真为了你这一句话说错了而针对你，你反而应当为此高兴。”

因为中原皇帝暴露出了那比针眼大不到哪里去的心眼，格局都这么拉了，执政能力能好到哪里去。

那不得抓住机会痛击我的对手从高原下来实现一个统一啊，什么姐弟情分，姐弟情分有至尊之位重要？

楚琏心想，也是。

但该有的谨慎还是得有的，楚琏又仔细想了想，把刚才自己所想的内容无害化地说给了楚湘。

最后还求生欲拉满地补了一句：“但无论如何，大魏的疆域，弟还是不敢冒犯的。”

楚湘一点也没有把这个表态放在心上——现在的表忠心什么也不是，他日大魏当真衰弱，吐蕃也刚好在衰弱期那自然无事发生，可要是吐蕃在强盛期，不下高原才有鬼。

只是吐蕃的地盘决定于南诏和北戎的地盘……

楚湘摸着下巴，无情地点破了楚琏的地理常识性错误：“你是一点也没有把西域三十六国放在眼里呀，大魏和北戎没占的地方就都是吐蕃的了？”

楚琏一愣。

对哦，好像是还有这么个势力来着……

但好像过了之后很快就浑不在意地一摊手：“难道，弟应当把它们放在眼里么？”

数一数大魏的邻居们，朝鲜地方小资源少百姓战斗力也就那样就不提了，南诏没办法骑着大象北上打人所以也可以忽略。

女真，那是冲入汴京城把北宋两个皇帝弄到北边当羊牵过的；

北戎，那是一直在和中原起冲突的，强盛如汉唐还天天和匈奴突厥较劲呢，唐太宗都和突厥签过城下之盟呢（虽然很快就打了回来）；

吐蕃是穷，但也在松赞干布的时代雄起过，在大唐对自己庞大的疆域失去控制的末期也蚕食过中原的许多土地；

可是，西域三十六国，把西夏一起算上，疆域是大了，可他们对中原有过正正经经的威胁么？

我看你画了大魏地图，在北边可以标一个大大的北戎，在南边可以写个不大不小的南诏，西边靠南可以写个吐蕃，但这个“吐蕃”若是写在正西边，好像也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嘛。

“你说的也对。”楚湘闷笑一声，“只是你要这么说的话，我就理解为你对西域三十六国的地盘，还是有些想法的喽？”

楚琏又觉得这个问题不好回答了起来，下意识地去看楚湘的神情。

“不用紧张。”楚湘摆手，“都说了是咱们姐弟的闲话，你即便如今放话早晚有一天要吞并大魏又如何？又不是你说了就能这么干的。”

楚琏觉得也是，壮了壮胆，才要回答什么，却突然想到了一个更政治正确的说法：“弟愿做北戎南下攻击母国的屏障。”

都给楚湘整笑了——别闹了我的弟弟，北戎和大魏接壤的土地是一条长线，长线上还修了长城，你个西边小国，做什么北戎和大魏的屏障，自我认知清晰一点好吗。

但楚琏这个说法其实也是回答了楚湘的问题——倘若西域三十六国在，吐蕃更谈不上什么屏障了，也只有吞并了西域三十六国，才能和北戎接上壤，说屏障那肯定谈不上，但北戎南下的时候吐蕃可以插北戎的屁股，那还是有点可信度的。

楚湘悠悠笑了：“知道为什么我要问你这个问题么？”

楚琏眨眨眼，下意识地想回答我都要做吐蕃王了，问一问我的土地疆域是个什么情况难道还需要“为什么”？

但想想也不对，因为楚湘毕竟还不是皇帝。

皇帝和自己谈吐蕃的疆域那就真成国事谈判了，可这种私底下的场合还用简陋得不行的手绘地图，要是真这么定了疆域那也太儿戏了。

那……

“愿闻其详。”楚琏直接放弃思考。

楚湘也不介意，道：“我问过外婆和朱先生，怎么样才能发展吐蕃。”

——楚湘自己也知道，想让处于农奴制的吐蕃人民都活得像个人，绝不可能靠楚琏一道命令下去，宣布从此奴隶都自由啦，然后奴隶就真自由了的道理，想想王莽也曾经这么振臂一呼，然后连被自由的奴隶都要揭竿而起反对王莽，然后再找个主人乖乖把绳索套在自己脖子上。

没办法啊，独立的奴隶没土地没物资没粮食没生产工具甚至可能没衣服穿，不再把自己卖给主人吃什么喝什么？

楚琏跟着无双学了那么久，自然也知道其中厉害，至于说老夫人和祝青萝……她俩据说是跟过世外高人学习的事情满朝皆知，她俩的意见还是挺值得参考的。

“她们怎么说？”楚琏赶紧问。

楚湘一摊手：“发展不了，死心吧。”

楚琏表情都僵了：“……连她们都无法么？”

“首先。”楚湘道，“雪域高原上的那个气候，就不要指望那里能和中原一样到处都能种黍稷麦稻桑麻了……算了，放宽一点吧，有些地方还是能种小麦的，只是产量不高罢了，大多数那边的土地，种的是一种叫青稞麦的粮食，产量……只能说很一般。”

老夫人的原话其实还是给了一些希望的：“或许，经过一些改良，青稞的产量能提高一些也说不定？”

但祝青萝就没有那么客气的：“只是很遗憾，我们是不知道怎么改良的。”

学生们都还在种豌豆数圆瘪呢，改良作物得到哪年哪代去呀。

楚湘有些不死心，问：“倘若粮食不能自给自足，从中原或者从南诏运过去，它们把特产运出来……可行么？”

“当然啊。”祝青萝回答，“只是高原道路崎岖，运上去的粮食路上怕不是就要损耗十之八九，殿下愿意中原这么放血去养一个吐蕃吗？”

楚湘抿了抿唇，心说不愿意。

做善事也不能影响自己老百姓的生活呀。

但甲方嘛，还是要学会提需求的：“先生不是有那么多可以改善运输的法子么？”

“有。”祝青萝道，“但能用在高原上的，只能是铺铁路。”

现代社会把铁路铺了，都能传唱上许多年的“那是一条神奇的天路”，才有了小年轻们“坐上火车去拉萨”，可这个时代的生产力，你想铺铁路？

那你还是睡吧，梦里啥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