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清一下啊，两个皇室的玉碟是不可能写成一本的。

去翻玉碟的太监其实也是手贱，在翻完了那大开本线装书的前朝玉碟，眼睛都看花了都没找到合适的生辰八字之后，瞅了瞅本朝那薄得可怜的小册子，属于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嘀咕着让我看看有没有希望，一打开，十岁左右的男童，查太子殿下和二殿下楚琏就够了。

然后，哦豁，一看就对上了。

太监吓坏了呀，赶紧把手上的玉碟一合，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的样子，转身出了房间。

他是被外头的官员买通了来翻玉碟的，自然无论结果如何，总要通报一下雇主。

雇主，久久的沉默。

但无论是个什么心情，总没有和太监分享的道理，雇主先打发了太监，转头就去找好兄弟喝酒，满脸震惊地分享了这个消息之后，喝得飘飘然之间，感慨：“我说呢，世上哪有女人真能活成个圣人的。”

一副“原来你也有这么卑劣的一面，那我就放心了”的餍足。

好友没有评价雇主那奇怪的想法，只问：“既如此，咱们岂不是可以联合王公大臣，弹劾陛下对庶子不慈？”

这是个很常规的建议，然后雇主才痛快起来的情绪，却因为这个建议心梗了起来。

……弹劾了，又能如何呢？

女帝一般不听大家弹劾的，即便这次听了，最多就是拦下那位从高原上下来的大和尚不让二殿下去高原，那又如何呢，二殿下没有外家没有势力甚至不是女帝亲生，影响不了半点朝局。

何况，什么住处开莲花，什么雷霆劈下来对二殿下都拐弯，可都是官员们亲自认证过的，还曾经用这些有福之人的神迹来劝谏女帝给二殿下封王，怎么的，想封王的时候那是神迹，出家的时候就成女帝的设计了？

你倒说说看女帝是怎么改变的天时让花提前开，怎么改变的雷霆走向不去劈人，倘若真认可了这是女帝的设计，掌握了神仙手段的女帝，还能被这些普通大臣斗垮么？

所想来想去，知道了女帝原来也不是那么圣人，实际意义不过是能得到某种内心的满足，现实意义……零。

那位雇了太监的官员也只能是长长叹一口气：“我就是想不明白，以女帝如今的权势，想对那些庶出的殿下做什么，不过是一句吩咐的事，何必还那么曲折地给二殿下造势？”

难道她真的准备在雪域高原上支持自己的庶子做一方霸主？

不会……吧？

这样的揣测，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既然有人知道了楚琏生辰八字的问题，很快此事便传得满城皆知。

于是，在外云游的那位来自吐蕃的大和尚很快就听到了风声赶回长安城，直接就以外邦使节的身份给徐影上奏，陛下你之前说好的找到了人之后就让人出家去吐蕃，你不能说话不算话呀！

徐影对此的回复是，和尚你不要着急，当时朕说的是只要那人愿意。

你得征求我那儿子的意见呀。

楚琏遂因此单独见过了那位大和尚。

被无双亲自调教过的孩子，即便自己本身资质稍微差些，外在形象也绝对是个颇能拿得出手的翩翩少年郎，又特地研读过佛经，谈吐举止无一不是佛子的样子，看得大和尚都要馋哭了。

何况他背后必然还代表着来自中原的支持，把他弄到高原上去，那他就能借助中原的力量来弹压高原。

至于说能不能把这人忽悠到高原上来……

大和尚算是使尽了浑身解数。

楚琏就听着，偶尔附和，说到了自己有研究的经文和看法时还提出一点个人的（被无双认可过或者直接写在神君对佛教的研究的论文里的）看法，观点新颖，又不失深度，态度还非常谦逊，听得大和尚越发动心。

谈到了上高原的问题，楚琏态度仍然很温和，但没有表态，问就是“总要禀过陛下之后再好行事”和“我年纪尚小，多在中原学上两年也不是坏事”。

就是得不到一句实在话，大和尚心头空落落的，只好去找白云寺主持略排遣一番心中的苦闷。

主持笑他着相：“师兄此来，不就是想找一位老活佛的转世么，这不是找到了么，至于转世愿不愿意同师兄回去，要紧么？”

“不要紧么？”大和尚都要裂开了。

主持摇头：“倘若师兄找到的是个无权无势的小男孩，带回去教导佛门典籍，他日好做一寺之主，自然要紧，可师兄竟找到了天潢贵胄，天潢贵胄竟也有随师兄去之意，这便是天大的幸运。至于如今天潢贵胄不肯跟着师兄走，那是因他亦有父母亲族，岂能在弱龄之时便交托给外人摆布，这难道不是应有之理？”

“可是……”大和尚皱眉，还想说点什么。

主持却不想听他的可是了：“师兄，方外之人也不能完全脱离凡尘俗世呀。”

“这我知道。”大和尚并没有懂主持到底在说什么。

主持却笑：“天潢贵胄，只有在皇宫里，才算天潢贵胄——至少在他还未及冠时是这样。”

大和尚：？？？

赶紧给对面主持续茶：“师兄细说……”

然后就是一段中原的嫡出庶出，你以为的儿子并不真的是儿子的科普，楚琏能争取到多少中央的支持，全看他和中原的皇帝关系到底如何，他要是亲儿子那我就得忽悠你现在骗也要把他骗回高原反正血浓于水女帝不可能坐视不理，可他那“女帝情敌生的儿子”的身份就注定了他和中原的皇帝还是需要长期的相处来维持一下关系的，女帝和他要是没情分，把他丢到高原上一丢了之，他就成了断线的风筝了，你拿个天潢贵胄当贫寒人家的孩子使那不是暴殄天物吗？

并且你即便把他带到高原上去又如何呢，一个十岁的孩子是能帮你弹压其他僧众还是能帮你到处讲经说法？你还得照顾他！

可你现在拿着中原的承诺回高原，在高原就可以大吹特吹，活佛转世是中原的二殿下，嗨哟那通身的气派那满心的佛理，果然我师父就是学通了佛才修出来了这样的来生，而你是唯一一个和中原的活佛转世有联系的人，你猜其他的僧众会如何看你，其他寺庙的僧人会如何看你？

何况，二殿下不在，你就是寺庙里说了能算的那位，二殿下去了，固然他还只是个十岁的孩子，可皇家的孩子大多都早熟，焉知他去了不会和你争夺谁是一把手？

你争不过他，就得对一小儿俯首帖耳忍气吞声。

你争过了他……你猜，中原的女帝会怎么看你压了她的子女一头这件事？你不会以为方外之人真的能用方外的规矩吧。

太子殿下带回来的那些洋和尚在中原传教都得喊一声陛下万岁！你清醒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