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

家还是在的，那不动产它还能长腿跑了不成。

可问题是，情况不对啊！

——先说，苏婉昭投靠的这对老夫妻，就是……主打一个凄惨。

生逢乱世，儿子女儿都在乱世中没了，老夫妇两个再是家中有些薄产，人老了之后什么财产都没有子女的陪伴要紧，两个老人家过着无子无女的生活，惨得乞丐来了都不太好意思搁这儿唱莲花落。

徐影给苏婉昭安排这样的人家都是有原因的——一方面人家老夫妇会很乐意接受个闺女，另一方面他们也不会给苏婉昭造成太大的负担，苏婉昭也能顺便照顾他们终老不至于身后无人，最妙的就是没有什么“兄弟姐妹”能趴在苏婉昭身上喝血，再完美不过。

就这么个人家，平时苏婉昭回来都是门前冷落鞍马稀，她在街上顺便买只烧鸡回家，敲两下门就能听到老婆婆一声中气十足的“来啦”，看到她手上拎着的东西就笑着嫌弃“怎么又破费买东西回来”，老夫妻两个和苏婉昭一块吃晚饭的时候，可劲儿往苏婉昭碗里夹鸡腿，一叠声地问苏婉昭在云山书院累不累，事业是事业但身子也很重要，温馨得一匹。

但，温馨之外，其实也很惹人心疼——就这屋子的清冷程度，一家人的笑声传出去都能有回声的。

可今日苏婉昭雇的车才到地方，便入耳了一片嘈杂，她觉得不对没有着急下车，一掀帘子瞅一眼，嚯，好些个打扮得花枝招展可细看并没有几件像样首饰的中年妇人正在老夫妇家的门口，和不让人进去的老婆婆理论着什么。

苏婉昭皱了皱眉。

老婆婆虽然没啥文化可非常讲礼貌，无论来个什么人，总不至于门都不让人家进就在门上聊天吧。

她于是屏气凝神，试图去听一听他们到底在争吵什么，然后，仿佛……

“扶光的婚事我们做不了主……”

“她什么时候回家我们也不知道。”

“并不是休沐的时候就一定会回家的。”

——这是那位在苏婉昭的印象里脾气非常好，都没怎么见过她发脾气的老婆婆，可听口气是已经有点在强行压抑脾气的意思了。

“那您倒说说谁能做主啊？”

“我们就在这儿等着，赵姑娘什么时候回来算什么时候。”

“哎呀这是好事儿，您怎么不乐意啊。”

听得苏婉昭直皱眉，也不下车了，掀开了车帘，准备说点什么。

老婆婆在和那群女人纠缠，其实很容易就看到辆马车停在了门口，心头就知道这要么是又来了一个女人，要么是苏婉昭回来了。

前者属于债多了不愁，后者……

看到苏婉昭掀开了车帘，老婆婆还试图给苏婉昭使眼色——快走，别在这时候露面，实在不行从后门进。

可苏婉昭不是这个脾气啊。

她本就很感念这对老夫妇收留了她，真是给了她亲人般的关怀，早就不介意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张开羽翼庇护这两位老人家给他们养老。

至于说自己还给两人带来了麻烦……那是绝对不可能容忍的呀，后门？什么后门，真女人就是要从前门进。

于是老婆婆的眼色自然不太好使，甚至还因为老婆婆并不是专业使眼色，很快那群围着老婆婆喋喋不休的女人便回过头来，看到掀开车帘的苏婉昭。

那张脸识别性实在是太强了。

然后一个个也都没了和老婆婆纠缠的兴趣，纷纷转头来试图和苏婉昭平等对话，人多了声音就嘈杂，苏婉昭闻着或好或坏的胭脂水粉混杂着汗味，听了一耳朵的叽叽喳喳，半天才终于总结了一个要点：“你们是说，要给我，做媒？”

女人们——准确来说是媒婆们纷纷点头，一个个都推销起了自家主顾是何种人品坚挺家底殷实，苏婉昭摆摆手让她们都闭嘴听自己说，因不知道她会是个什么态度，媒人们也都暂时闭嘴，等苏婉昭的一个回复。

回复是：“不嫁，你们走吧。”

那可不行，收了钱的！

于是一个个都开始撸袖子想和苏婉昭讲道理，赵姑娘你不要这么笃定嘛条件还没听怎么就说不行呢，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没必要害羞呀，说这种话就算了，还有PUA的——赵姑娘你父母双亡过来投亲，按五不娶之说你条件确实没那么好，但我给你说的这户人家也不挑你这个，人家都不嫌弃了你还不见好就收……

苏婉昭是真的很厌恶，皱着眉头下了车，此时妇人们都已经说起了劲儿，见苏婉昭都不理会她们只要往里走，还有人上手要拉扯她的衣裙。

苏婉昭用力将手中衣角一抽，没抽动，顺着拉扯自己衣裳的那只手看到衣裳的主人，对上了一张往下掉分的脸颊，心头一阵烦闷，一抬手直接一掌打在了那女人脸上。

女人吃痛，不得不松开了手捂住了自己的脸，震惊地看着苏婉昭：“你敢打我？”

“打你怎么了？”苏婉昭眉目冰寒，“打不得么？”

居移气养移体，苏婉昭好歹曾经是个贵妃，后来即便给徐影当女官那也是内宫的宫人外头的大臣无一不敢对她不恭敬，平时她文质彬彬是她讲礼貌，她脸色冷下来，这帮子自认在上层下层都吃得开的媒婆，竟一时间都不敢上前。

“行了。”苏婉昭其实也懒得和这帮人多啰嗦，就是一句，“都回去吧。”

说完了，她对着送她过来的马车车夫摆摆手让他自去，自己转身朝着老夫妇一家走去，却不曾想还有人脑子不清楚地去拉她，还是那种说媒的人常见的没脸没皮：“姑娘听也不听我预备给姑娘说个什么人才，怎么就说……”

“唰！”这是苏婉昭直接从怀里抽了把小巧的匕首出来，划断了她被拉扯的那半截儿衣角。

然后她也不把刀收回去，只清冷的眉目看向那媒婆：“听不懂人话是么？再攀扯，就不是划衣裳了。”

围着苏婉昭的一干女人都瑟缩了一下，终于不敢再造次。

苏婉昭也终于得以转身，微笑着和老婆婆打了招呼，搀着老人家进了门，然后重重把大门关上。

一干媒婆就在原地，面面相觑。

大概是觉得自己不能丢了面子吧，很快，有个媒婆恶狠狠朝地上吐了一口口水，骂道：“我呸！我倒想知道小娘皮这也看不上那也看不上，最终是能嫁个什么样的如意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