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一个八岁的小女孩未必会想到这些。

但是皇后绝对想得到啊！

并且……如果要一个女人从她后宫三千的丈夫和她怀胎十月九死一生的孩子之间挑选一个，几个女人会选丈夫呢？

而如果皇后就是这么教公主的呢？

这个念头才一起来，刘郡守自己都被自己吓到了。

只能说有这个可能，但是不敢深想，生怕自己就领会了阴谋的真意。

但既然已经想到了这一点，刘郡守的表情自然不会有多正常。

楚湘抬眸看了刘郡守一眼，有些奇怪，但也没有闲工夫去猜刘郡守的小脑瓜现在都闪过了什么废料，只道：“母后既然已经知道此事，刘大人就不必把奏章写这么复杂了。”

刘郡守一个回神，赶紧恭声回道：“殿下说的是。”

然后多多少少得请示一下：“下官的奏章里，有什么话殿下需要下官给娘娘转述的么？”

“不必。”楚湘很淡定地自己从怀里拿出了一封信，“本宫自有家书，只烦大人送奏章去长安的时候，一并将家书带去给母后便是。”

刘郡守赶紧恭敬地接了过来，少不得再问问公主殿下接下来是何打算。

“母后吩咐过。”楚湘仍然很平静，“让本宫安心待在朔方城，等两位舅舅的消息。”

这也合理。

楚湘毕竟还小，又是个小姑娘，肯定是不能一个人回长安啊。

当然，两位侯爷打赢了之后直接把公主带回去肯定很合适，要是打输了……也刚好。

——打输了一般是要和亲的，这不公主刚好在这儿嘛→_→

刘郡守也没那个把公主轰走的本事啊：“既娘娘有吩咐，自然按娘娘吩咐的来。”

楚湘笑了笑，放下信便走了。

刘郡守的奏章以最快的速度到达了长安。

正经的奏章而不是专送皇帝案头的秘折，还是很讲程序的——先递到了通政使司，然后过吏部，入内阁，最后才到徐影的案头。

如今大魏的行政效率在徐影的要求下已经很快了，这些程序加一块其实也就走了一天，但效果仍然是满朝高官都吃过瓜了，徐影这边才看到了奏章。

但没关系，反正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这个局面徐影早就料到了，满朝高官吃得啧啧称奇“原来可以对北戎那个所谓的陛下翻脸不认，顺便就拿到了对北戎开战的最好借口，皇后娘娘高啊！”的瓜，搁皇后娘娘这儿属于早就写好的剧本。

深居后宫的周文逸从苏婉昭那里知道了原来皇后娘娘让公主和亲是这么个思路的时候，笑得直打跌。

“我就说吧！”周文逸几乎是抚掌大笑了，“皇后娘娘绝不会真让公主去和亲的，这样的算计果然是皇后娘娘的手笔！”

甚至估计那个被北戎验证过，确实是楚英无疑的假货都是威远侯悄悄找的和陛下身形相似之辈，就是为了给北戎下套。

为的就是一个能前脚才和北戎签了互市条约，后脚就派兵入侵北戎还让全天下都说不出什么话来。

“妹妹就这么笃定……”苏婉昭却在开心之外，还有别的看法，“那个陛下是假的？”

周文逸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

你觉得我这话是什么意思。

——万一，陛下是真的呢？

真的也说成假的！然后让他死在乱军之中！

你以为皇后很希望皇帝回来吗？现在这个状态对皇后娘娘来说难道不舒服吗？

周文逸舔了舔嘴唇，下意识地想说妙啊。

但，不对。

她闭上眼睛，重新捋了一遍这件事的前因后果，随即道：“不，北戎的那个人就是假的。”

“为什么？”苏婉昭问。

“因为娘娘并非刚愎自用，觉得全天下只有她一个聪明人的人。”周文逸道，“你要相信，你我能想到的，朝堂上的衮衮诸公一样能想到。”

而即便是在陛下登基时就在娘娘手底下干活的官吏，内心深处仍然是希望给男人干活的，即便能对女人跪下去，他们仍然会觉得给女人干活比较丢人，但凡有可能，他们都会想让男人回来掌权。

他们比苏婉昭与周文逸更在乎皇帝是真是假——更或者说，期待皇帝的“下落不明”早点出个结果，无论是死还是活，只要有一个结论就可以。

活着，接回来做皇帝。

死了，那就让太子做皇帝。

确实，太子是徐影的亲儿子，向来和徐影母慈子孝，反而是和皇帝关系一般，并且如今也才十岁，即便太子继位了，最后也是要皇后垂帘听政的。

但是那至少有个盼头啊！

十岁继位，十五岁大婚，即便拖到十八岁，那也才八年，大婚之后太后怎么都得还政皇帝。

小皇帝再孝顺，哪有人手握重权之后，不和之前掌权的太后斗起来的？

只要皇帝太后开掐，官员们的日子就能好过很多——因为“拉拢”总是需要成本的，不给点好处谁给你干活啊，于是封官许愿也好，默许官员世家捞钱也罢，都有利于大家发展自身的势力不是。

并且，皇帝太后开掐，在太后就皇帝一个嫡子的情形下，太后能有几成胜算呢？难道还能虎毒食子，等如今的太子将来的皇帝生了儿子之后就杀子立孙，自己继续垂帘听政？

即便如此，新继位的小皇帝也是有母亲的呀，太皇太后和太后斗起来也可以啊，斗的时候又是世家豪族们吃政策红利的时候，斗完了，太皇太后输了万事大吉，太后输了……那就输了呗，情况难道还能比现在皇后总揽朝纲而无论是皇帝回来还是太子继位都遥遥无期更糟的吗？

“所以。”周文逸深吸一口气，“即便现在官员们会对娘娘不认北戎那位‘陛下’的事情拍手称快，但只要等他们冷静下来，接下来市井之间，又该传娘娘心狠手辣，明明北戎那边得到的是真的皇帝，娘娘却利欲熏心只希望继续总揽朝纲，于是指使公主不认生父，就是不希望陛下平安归来的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