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重要，反正徐影日常看不到萧尚宫的眼色，该放筷子还是放了，完了楚英便抬眸看了徐影一眼，却只是瞪了一眼，也没生气，更没有在孩子们面前训什么“没规矩”。

再接着，有了亲娘打头，楚瑜楚湘兄妹俩也都放下了筷子：“吃好啦！”

“那就回各自的房间去，让宫人伺候你们做功课。”徐影笑道，“我和你们父皇还有些事要谈。”

两个小家伙都乖乖地点了头，双双告退。

孩子们都走了，楚英才无奈看向徐影，口气倒是没了之前在六宫妃嫔面前让徐影好好学学礼仪的生硬：“你也真是，孩子们面前都不给朕半点面子。”

徐影一笑，重新拿起了筷子，亲自给楚英夹了一筷子菜：“就当妾身赔罪了。”

楚英也没办法生气，只好拿筷子虚空点了点徐影：“你啊。”

倒也吃了徐影夹的那一筷子菜。

徐影是吃好了的，想陪楚英吃也吃不下去，就只是在旁边时不时给楚英夹一筷子。

多年夫妻，再是失望，对彼此的生活习惯还是了若指掌，徐影的随手而为是一点也没有引起楚英的反感，反而让楚英生出了化悲痛为饭量的心情，就着这么一桌子残羹冷炙，开始报仇雪恨般地干起了饭。

吃到最后，倒让楚英都有点怀念起贫贱时的日子了起来，一怀念，便不想走了。

徐影也不能赶人呀。

于是由着楚英留下来，陪楚英打了几局双陆，到了休息的时辰便各自去洗漱，等两人都换了寝衣，准备就寝，楚英突然想起来……自己是不是应该和皇后亲密接触一下？

这本来没有什么为难的，正在壮年的男人绝不能说自己不行。

可是楚英就是莫名有点“近乡情怯”……不，说近乡情怯其实不太确切，因为游子近乡情怯，那至少是想回家乡的。

楚英现在只想和徐影当兄弟，好像没有做夫妻的激情。

这样的心思让楚英觉得自己像一个渣男，不得不生出了几分心虚和惭愧，试图不着痕迹地看看徐影，瞅瞅她是个什么意思。

没有意思。

换完了寝衣的徐影好像没打算睡觉，只拿了一本书在看，半个眼神都没有给楚英。

楚英忍不住唤：“梓潼……”

“陛下累了。”徐影看到关键时刻，只觉得耳边的苍蝇聒噪，下意识地便敷衍道，“先睡吧。”

简直一点也没有动那方面的心思！

男人嘛，你要是各种紧张忐忑疯狂讨好，一把年纪还穿粉色就因为他夸过你穿粉色好看，他未必有多珍惜你的一片真心，没准还要嫌弃一句粉色娇嫩，你如今几岁了。

但你摆出一副“不稀罕，你先睡，书比你好玩多了”的样子，他反而不接受自己在你面前失去了他身为男人的尊严了。

“梓潼。”楚英坐到了徐影身边，四下无人，皇帝陛下对放低姿态这件事也没有什么心理压力，“你难道还对朕心怀不满？”

徐影微讶，终于把目光从书上挪开：“陛下何出此言？”

徐影长得其实很好看，又是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效果，除了没能出身在世家大族之外，有这样的妻子，真的无可挑剔。

何况徐影的出身难道就不好了吗？

徐家那一国公两侯爷的嫁妆比哪个世家女差了？

“那为何……”楚英低声道，“你都不……”

成年男女，尤其是自矜身份的成年男人，一聊天就往下三路走是很不合适的，楚英即便以前是个开黄腔开到徐影脸红的人，现在也要默念三百遍我是皇帝我是皇帝然后憋住，只能隐晦地低头看了看下面。

——你懂的，我都过来留宿了，你都不争点雨露的吗？

徐影莞尔。

她歪头，扯谎扯得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陛下来的时候，估计没翻牌子。”

“啊？”

徐影便笑了一声，继续毫无压力地扯谎：“妾身今日，不太方便。”

楚英：“……啊？”

然后反应了过来：“啊！”

于是所有的想法都消停了下来，乖乖睡觉。

多年夫妻了，即便是什么都不做，盖着被子纯聊天，楚英仍然能找到一些夫妻之间过寻常日子的舒适感，躺到床上的时候心情都莫名的平静安详。

而在那才和穆神君闹完了别扭的当下，楚英还觉得，神君说的也不一定是什么金科玉律，糟糠之妻做皇后怎么了？

“阿影……”气氛太好，楚英忍不住想说一点让人动心的情话。

徐影对楚英可谓了解，但也确实不想和这墙头草再多出什么纠葛，才准备说点什么堵了楚英的嘴，却在这个时候，外头传来了很沉稳地“笃笃笃”三下敲击。

楚英情话还没憋出来呢，气呼呼地压着声音道：“怎么了！”

来的是楚英暗卫。

目的是送奏章。

而徐影已经起来了：“陛下睡吧，朝政不好耽搁。”

楚英心头简直有一万句脏话。

还有，控制不住地泛起了浓浓的羞愧——我们的渣男先生突然就意识到，平时的这个时辰，自己都已经和妃嫔们战三回了。

在我的风流快活后面，我老婆这么为我负重前行的吗？

楚英睡不着了。

人一睡不着，外头的任何动静都会显得分外嘈杂。

现在楚英听到的就是徐影磨墨的声音。

这平时都是有宫人来做的，原本不用徐影亲自干，可今日不是楚英来了嘛，宫人们便很自觉地退下了——要是有什么少儿不宜的情节嘛，万一撞上了岂不尴尬？

现在嘛……

楚英忍不住了。

披衣而起，轻手轻脚地行到了徐影书房。

你以为他要批奏折了？

才不是！

他默默从徐影手中拿过了墨条开始磨墨：“梓潼专心批，磨墨这等小事就不劳梓潼亲自干了。”

徐影：“……”

当然，受宠若惊是不可能受宠若惊的，这事儿又不是没发生过，并且他干这事干得可顺手——

楚英一共也没接管多久的政务，在他接手之前都是徐影干。

他在外面干仗，夫妻异地而居的日子那就不用提了，在楚英回来，且没有去妾侍屋里的日子里，如果看到了徐影案牍劳形地忙着他的家业，楚英还是会意思意思表达一下自己作为丈夫的体贴的。

比如说给妻子磨个墨什么的，心情再好点就会给徐影松散松散筋骨，你还别说，楚英这人狗是狗，高低也是个练武的，按得一手好摩。

但他们夫妻俩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了，如今曾经的恩爱再现，徐影是早就灰心了不为所动，楚英却忍不住想起了曾经。

花心大萝卜平等地爱着所有人，虽然不会拒绝如花似玉的小老婆们，对给他操持家业的大老婆倒是也大方地给予了一份虽然不多但是确实有的爱意，于是待墨水充盈了砚台，楚英还没有消停。

他按住了徐影的肩膀，轻声道：“梓潼。”

这种状态是批不了奏折的，徐影放下朱笔，回头看他：“怎么了陛下？”

楚英皱眉了半天，说的是：“也说不上怎么了，就是……一切都似当年，一切又好像不是当年了。”

徐影上辈子已经在冷宫呆了那么多年，心都和冬日里没有炭火的冷宫一样了，看到了这样的楚英，虽然不至于动心吧，但还是突然有点理解自己上辈子怎么就这么女之耽兮不可说也了。

这个逼在哄女人上真的有一套啊！

你看看这张极具欺骗性的面庞！你听听这大狗狗般因失宠而失落的话！

她轻叹了一口气，想说点曾经大家是只有彼此的贫贱夫妻，如今你成了九五之尊，自然和当年不会特别一样的话来糊弄糊弄，但在开口之前，门口那边敲了三下：“皇上，娘娘。”

这次可不是暗卫来送奏折了，说话的是楚英的大太监田忠。

今夜楚英身上已经发生过一次想和皇后求欢被中途打断了，好不容易把火气压下去现在你又来？

于是开口的声音就显得不是特别友好：“怎么了？！”

是天塌了吗还是世家造反了你非得在这个时候烦我！！！

田忠在外头有点哆嗦。

……不对吧，里头的动静不像是发生了点什么啊，陛下这声音怎么听起来这么大火气。

但门都敲了，该得罪的也得罪了，田忠别无选择，只好小声在外头禀告：“陛下，关雎宫那边的消息，说苏贵妃半夜腹痛，请了轮值的太医来看，说是有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