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附近的山民，多是好客，便是有借宿的人，也都会把最好的房间，最柔软的被铺让出。

“怀念七圣。”

“七圣祈福。”

从他们口中，听不到商北的气苗，也没有唐西的圣人。连那些烧动了整个炎汉的天魔，还是地佛都远得像是天外来客。

唯一有点名气的，反倒是韩地重学的学生，偶尔会来此访古。

“你说的那些，都是外头的事，这里都是七圣的子民呐。”

这一夜，墨启睡得很安稳，商杜陵就躺在他身边。就像是离开了笼子，睡到北斗星灭，睡到晨鸡报晓。他问商杜陵，商杜陵轻轻抱着他。

主人家准备了早饭，是白粥和野菜。墨启简单喝了几口饭，便就再次上路。

山道斗转蛇形，山间景色目不暇接。

空气格外爽朗，墨启看得愉悦，天气有变，说道：“似乎是要下大雨了。”但转而又有晴光，那浓云就像是被墨启这一句话给吓了回去。

“前面那大山就是，你看那间道观，那就是七圣观了。”

“七圣观，好大的名头，是哪七圣，赌圣，茶圣，剑圣？”

“他们无名无姓，是此间的山神，乃是从祖上传下来的祖灵。那些山民不懂养气，却都说这七圣山便是神灵所化。后来有人就以人间豪杰转世之说，找了七位圣人立像。”

墨启又想起了瓜山，还有商北书院的大院长。

商杜陵指着道：“我听说，这个七圣观主，有一手‘黄雀叼牌，通天断地’的绝技，当年游历唐西商北，各校领袖都是惊为天人。那邓陵老祖以卦象断你命数，你可求这观主为你破厄。”

“此人不尊唐西文法，这唐西达学竟能容他，当真是稀奇。”

“这七圣山就是他们的福地。是天下少有，连唐西都不敢冒犯的地方。”商杜陵道，“商北同样。”

下山上山之后景色渐变，起初还是浑然不觉，墨启慢慢感受到，这里的自然气息，竟透着些森然古怪，心底打上三分警惕。

商杜陵也觉察到了：“命妖，你引气吐一个周天试试。”

墨启调息了一个周天，脱口说道：“当真奇妙啊，这里的长气富裕，远在那燕归城之上，比商北密地也所差无多！”

“这儿还是外层呢，里头核心更加可观，没想到这七圣山天灵地宝，灵力鼎盛，还是块修炼的宝地，这位七圣主人还真会挑地方。”

若是时间允许，墨启真想现在就找片原始林子好好修炼。

但不知为何，他每吸一口，就感觉后背被人窥伺，就像是偷东西被主人家的恶犬发觉。商杜陵还是不为所动，没有半点偷取灵气的意思，心底暗暗佩服。

果然，这些原始长气有古怪，胡乱吸取反遭不测。

墨启还没夸出口，商杜陵急忙封锁住神海，她的神情都是十分艰难：“呸呸呸，商杜陵，你可不能再上当了！”脸已红了个透。

墨启这才知道她方才太过贪心，被长气倒灌，几乎窒息。

商杜陵调理完毕，便说着七圣道观就在半山腰，快离开此间为妙。

视线随着山道曲折，过了几片密林，起先是桃花阻拦，又见白菊成路，仰头看去一片红枫鲜艳。

墨启看得古怪，这七圣山走上一趟，竟就有四季变化。

“早上还下小雨，晚上就大雪，大概这是神仙家门吧。”他故意说道，“装神弄鬼，我看这七圣观主也是个名过其实的鼠辈呢。还在偷听？”

“七圣，你可听到了，我墨启来了，特来拜访！”

商杜陵怕他激怒了那七圣，忙示意他闭嘴。

“商杜陵，咱们再看看吧。”墨启捡起一朵落花，掰开花蕊嗅了一口，这桃花香也不一样。

又行了一阵，商杜陵指着前边那一派气魄十足，浸着露珠的巍峨道观：“墨启，咱们到了。这里就是七圣观，听说附近百姓常常会来祭拜扫地。怎的，今儿却没有。”

“来得不巧呗。”

墨启上前，推开道观大门，上面灰尘却是久有人扫，一副沧桑荒凉的滋味。

他们两人走进院子，青石层层排列，围绕成环，像是一个古怪的阵法。有一口井水，深如一眼。墨启往里边投了个石子。

“咦，怎么没人？”

“往里头找找。”

他们分头四处转了转，然后去大殿汇合：“真的没人，整个道观都找遍了。”见墨启没有搭理，又道：“墨启？”

“商杜陵，你快看，这大殿里列的是什么！”

“无非就是些泥像，难不成是金子？”

商杜陵转了一圈，抬头只见那是七尊彩画石像，起初并不奇怪，这七圣观供养的七位圣人，附近山民人尽皆知。

一是墨圣，一是笔圣，一是纸圣，一是车圣，一是刀圣，一是牛圣，一是医圣。这七圣都是养气神通，曾为生民谋过福祉的人杰。

问题就出在如今这七位圣人像上，眼下这些石像面目狰狞，脚踩恶兽，手持凶兵，血光浮动，宛如阎罗地狱再现，哪还有半分圣人得天地至气，守乾坤纲纪的气度风骨！

商杜陵被牵动心相，颤声道：“墨启，这些不是圣人，这是些怪物！这些怪物占据了七圣观，控制了所有的山民！”

“噤声。这石刻下面留有文字，你去看了回我。”墨启声音里带着薄怒，“这七圣观主迟迟不肯露面，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咱们呢。”

商杜陵看了眼，回头冲一脸冷漠的墨启。

“读出来。”

接下去商杜陵每读一句，空旷的大殿内立刻有回声响起，像是虚空在窃窃诅咒。

“吾乃劫海贪圣，香火供奉，只进不出！”

一个个怪笑。

“吾乃龙渊怒圣，不入吾门下，皆可杀！”

一张张假面。

“吾乃魔王邪圣，魔头是吾，吾即是你！”

一声声私语。

“吾乃不凡傲圣！”

一副副骨架。

“吾乃轮回盗圣！吾乃万恶妒圣！吾乃饕餮欲圣！”

“紫陌红尘，大道周流，吾乃当世七圣！”

“哈哈哈哈哈——”

字字心音，誓踏开天下人间，商杜陵读完之后，玉脸上都密密麻麻爬满了汗珠，这些怪叫有动摇神海的邪力。她的气龙此时比墨启强盛，所受动摇是成百上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