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启身无长气，却是没事人一般。

看商杜陵情形，上前将她揽在怀里，轻轻拍打后背：“不要怕，神海光明，只要还有一股气在，管他正气邪气，这七圣，算什么妖魔鬼怪，都要现出原形。”

“我明白了，是这道观换了神仙，是这七圣观主疯了！”商杜陵晃了晃眼睛，低声道，“你听见了，这些石像在动，他们眼珠子在转，脸在笑，来了来了，又来了！”

墨启伸手握住她的手，那呼吸声逐渐崩溃，她的气龙中沾染了太多凶气，与方才那些魔音中有关，在这些魔像面前毫无抵抗。

“这红尘七圣乃是邪神，凡是人心中的邪念，都要被他们吃掉。”

墨启知晓这里危机四伏，沉声说道：“商杜陵，这天下大乱，礼崩乐坏，连这七圣山的老圣人们都下山去了，那咱们也走吧，就把这世道让给这七尊魔头，让他们互相讨伐去。就看看他们有多少本领，能掀起多高的浪头，能不能把咱们给淹到。”

商杜陵连声答应。

“这入圣地一趟，不得空手。”墨启从桌上取出一支香，捏碎了，一一倒在七个邪圣人脚下祭盆之中。那些指头似的祭盆却似个无底洞，怎么也填不满。

“咱们走。”

墨启伸手一握，锦囊成灰。两人的一小步也走得很沉重，他们都没有回头再看。

临出门，耳畔清凉，一个熟悉的稚嫩孩童嗓音：“黄雀，眼开阴阳，去咯！”

墨启肩膀一顿，像是立住了一物。

又听，这次却是一个成年男子：“这位墨先生，莫要眨眼，我这手黄雀叼牌，断的可是你的命！剑在头顶，你还不醒转，你命休矣！”

墨启知道自己中了圈套：“七圣观主，若要捣鬼，何不现身一见？”拳头一点点攥紧，力量跳动。

又变成一个老夫人咳嗽：“呼——好险好险，可差点就跑不出来咯。大周宝笔，这个梦你睡得可安稳？”

墨启镇定地道：“这不是梦，我也不会入你的障。”

说完一手挥散迷雾。

商杜陵满是惊怖画面，墨启知道那七圣已经侵入她的神海，搅得她惊魂阵阵。

出了大殿，走下台阶，这才好转。

“这七圣观主还挺享受，挑了这么个福地供自己的香火。”

“可不是一般人。”商杜陵恢复了冷静，“这七圣乃是养气士的克星。这观普通人能来，气龙一入便要遭殃。”

二人知道这七圣观主没达成目的，绝不会罢休，也不心急，等他再次出招。

“观外有人来了。”墨启声音方落。

就有一箭而来，商杜陵引气护体，替墨启截下，递到他面前。墨启看了一眼，这一箭太怪，这并非是袭击，更而是一个提醒。

“跟到了这儿，他们终于沉不住气，打算动手了。”

“不对，这箭不是邓陵老祖的。”

“墨启，你在这儿等着，我去探探情况。”

商杜陵轻身去了，墨启跃上屋顶，看到道观门口上空有灵气翻涌的异响，有人在与三校学子正在激烈拼杀。有许多宝物闪动，功法交错，一圈圈气浪横扫而去。

邓三爷中了偷袭，还没开打，损伤惨重。

而另外一边皆是用药粉和妖兽精血掩藏了外貌，看不清身份，但是从他们的身法，还有真气来看，虽然隐藏，都是似曾相识。

墨启心底一凛，这些学子还没尝过七圣的力量，竟敢当着这七尊法相动武。

过了片刻，商杜陵回来道：“墨启，不是燕归重学的人，那两人携带的法器都纹着楚地的图腾。”

墨启道：“这些人是邓陵院长豢养的死士，不是抛头露面的那种。而你说的这两个，乃是独自养气的气士，你自然没有见过。这元气的周天呼吸骗不了人。”

“看来，这两个散士，也是你墨先生的知交好友。”

“他们宅心仁厚，欠我一诺，今日偿还。”

商杜陵想起之前，墨启在山下已经放出一对木头鸟，大概这对三折有成的夫妇，便是为此而来。不由啧啧称奇，这炎汉之地还有此等守信之人。

“这是信物。”

观外，三校学生连连被伤。

商杜陵冷眼旁观，瞧着时机就与墨启离去。不多时，有一对仙风道骨，各养一口剑钟的夫妇追了上来：“墨先生，多日不见，你可还好？”

他们刚刚经历一场恶战，周天气流都有所破损，那气龙冒着腾腾红光。

“张洗，张霞，两位大恩，我墨启没有信错人！”

“墨先生，快快免了！得了您的呼唤，我们俩日夜赶来，半天走了五百里，总算赶到。”张洗夫妇握住墨启的手。

他们说起这一路艰辛，听得自个儿也掉了两滴眼泪。

商杜陵谢道：“今日若非两位仗义出手，我和我墨启难以从这七圣观脱身。这红尘七圣，两位可曾见过？”

“仓猝赶来，倒是还未。”张霞说话的功夫，张洗提起飞剑，出去将藏在暗中的燕归箭手杀了，一脸虚汗的回来：“还好提前一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啊。没想到时隔一甲子，这邓族的恶术又重新出现在炎汉！”

“怎么了，洗哥？”

“你们看吧，我抓住他的时候，人已经成了白骨，气龙也被榨干了。”

三人上前一看，那是一支猩红短箭，箭头三瓣，各有狼头小钩，模样极为瘆人。墨启对这一箭有了心悸，这正是邓陵老祖所用的龙屠手。

当日对阵，那邓陵老祖直接抓取一养气士气龙为箭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商杜陵有家学在身，眯着眼俯身看了又看：“上面有好多的气种，这箭主对于此道的造诣极深，却能够以气龙催发极大的潜力，真是太不可思议了。”越看越赞叹不已。

墨启又问道：“这到底是什么箭术，竟如此霸道，此番弓在弦上，都被张洗你打断了，竟然还是抽干了一个养气士的血肉？”

张洗夫妇皆是凝重，张霞蹙眉说道：“墨先生您不是楚人，有所不知，这是燕归重学的绝技，当年，那邓陵老祖天赋异禀，但心术不正，每日早中晚必射三箭，必要以人头当做箭靶，以此称之为引气，又喜欢将猎物作为气种榨干，修行以邪法而一日千里，最后开发出如此恶术，祸害炎汉。”

“这样的人多大的成就，就要沾染多大的鲜血啊。”张洗叹道。

墨启想起借命之术，这一法更是血腥摧残。

“此等邪魔，天义不容。可惜当时这邓陵云修为太过强盛，三校联盟都制不住他，还是后来易水老校长感应出关，亲取一尊机关种，以雷霆手段镇压之。这邓陵云就此被拆掉三十八根仙骨，被勒令关入家族禁地，终生不许放出。”

“完整无缺的机关种，那可足媲美绝顶的大神通。”墨启明白了后面的一切，“这邓陵云终究还是违背了心誓，破关而出！”

“邓陵云此老贼狼子野心不灭，听说易水覆灭已死，这中州一地就再无一人可制得住他，带着命箭绝技就肆无忌惮了。”

张洗夫妇笑了一声，慷慨说道：“墨先生无需担忧，我当替先辈除掉此贼！”

“你不要鲁莽啊！”

“命箭之术，不可轻动，只要我们以墨先生您为诱饵，突然袭击，不给他用箭的机会，可一战而成。”

道侣不待墨启再言，提起飞剑，当即辞去。

两人去后许久，墨启脸上阴云久久不散。

商杜陵问道：“墨启，你舍不得他们？”

“我看这张洗张霞，气龙虽然高超，但是不得机缘，他们虽能躲过暗箭，却躲不开明箭啊。就这样去，必为这邓陵老祖所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