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那俩人越走越远，沈静安淡淡收回目光。

倒也不着急走了，转而一双妙目笑看纪寒云。

纪寒云感受到她的视线，不觉有些尴尬。

再加上她自己心怀鬼胎，理不直气不壮地讪讪道：

“想来定是情形紧急，你表舅爷和表哥这才乱了礼数，也是二叔母身边的嬷嬷不懂规矩。好心办了坏事，预计一心只想着早些让我们兄妹团聚，未来得及告知这里还有你在，未来得及让两位避嫌。

难免有些唐突失礼，二叔母也没成想竟直接抄了近路过来了。这倒也罢了，你那朗表哥是个好的，男儿家学业为重，上进些也是好事。

只不过是走得匆忙，静安你莫要放在心上，来日定有大把的机会见面、相处。”

沈静安笑道：

“二叔母这是什么话，这位嬷嬷跟在二叔母身边已然有几十年的光景了，最是识礼不过，且二叔母一向最讲究规矩礼仪，将二妹妹教养的知书识礼，何谈失礼一说？

不过今日二叔母身边的人着实做得不妥当，要是这外男冲撞了祖母，二叔母当如何讲？

三叔母的母家也是商贾，每逢年节可也是在花厅招待，要是三叔母知晓此事：三叔母自己娘家只能在外厅招待，而二叔母却可带着自家旁系表亲在府里畅行无阻，定是要闹上一闹的。”

纪寒云面色白了白，沈静安说得话倒也中肯，是今日自家表哥来的匆忙。

她一心只想将沈静安早早打发出去，未曾思虑这般周全。

思及此，又是出了一身冷汗。

沈静安觑着纪寒云的脸色，微微抚平衣袖上的褶皱，缓缓道：

“二叔母，今日穿花门一事，就不要传扬出去了，对您来说，有百害而无一利。二叔母聪慧秀敏，自然不必静安说得太明白。”

纪寒云转了视线过来，上下打量着文静的少女。

她自然是想将今日沈静安私会外男一事说出去，虽说有长辈在，两人不曾有逾礼举动。

但女儿家最重视的便是名节，在场的又是她自己人，自然是由着她编排故事。

适龄婚嫁的女儿家和少年郎，私下会面，本就难免瓜田李下之嫌。

沈静安又是京城第一贵女，身份高贵，才学出众，自是好多人盯着瞧她的婚事。

若是出了这花边新闻，定是家喻户晓的谈资，沈静安迫于舆论也得嫁了这裴朗，要么只得长伴青灯古佛。

只是这盘算她只在心里默默地想，并未曾出口，甚至与自家表兄也未曾提。

沈静安这小丫头是如何知晓？

沈静安瞧着她眼神的变换，知晓这二叔母心思活络，只需得加上最后一把火即可。

“二叔母也是知晓的，二妹妹如今也到了年岁，三妹四妹虽还小，但也是大姑娘家了。怎好轻易放外男入后院，就算二叔母不疼别人家女儿，二妹妹总是该疼的吧。

沈府女儿德行有失，私会外男，这名声传出去，谁人敢再娶沈家女儿？静安倒是全凭父母做主，不劳二叔母费心，父兄还尚可在圣上面前辨上一二。

三妹妹、四妹妹年岁尚小，议亲之事还早，待风头过了，再寻了人家也丝毫不耽搁。可二妹妹该如何是好，一无父兄帮衬，二不素享美名，三年岁已到。”

纪寒云已然是一身冷汗，这才晓得了其中利害。

沈静安名声坏了，自然得连累自家沈棠。

沈静安有沈远和沈策安帮衬，大不了嫁个门第低一些郎君，随夫外放几年也就罢了。

那自家沈棠该如何是好？

忙让下人追去敲打纪老爷身边的小厮，定要他们守口如瓶，切莫乱言。

“静安这是哪里的话，今日之事都是误会，日后定不会再出现这般情形。女儿家名声最重，如今也正是你们姐妹俩谈婚论嫁的关键时期。二叔母这里的下人，定不会透露一个字。”

沈静安柔柔行礼，笑靥如花，温声细语道；

“那静安就先在此谢过二叔母了，二叔母最是温和守礼不过，静安一直十分钦佩。只是今日之事，静安定要禀告母亲，二叔母为人温和，管教下人以宽和着称。

想来也是二叔母手下下人不懂规矩，欺着二叔母为人温厚，蹬鼻子上脸。万不可因为下人不懂事连累了二叔母名声，二妹妹可是要嫁人的。

俗话说\"上梁不正下梁歪，歹竹难出好笋。\"要是自家娘亲连几个婆子都管教不好，谁人敢娶二妹妹回家执掌中馈，管家理事。”

纪寒云暗暗地磨了磨牙。

沈静安这丫头字字诛心，心知她视沈棠如掌上明珠，全心全意为着沈棠能高嫁谋划。

以名声与婚事暗暗要挟，如何让她不急。

思及此，纪寒云一巴掌狠狠掴在身边方才带路的嬷嬷脸上。

力道之大，竟将人生生抽倒在地。

“贱婢，真真白跟了我这么多年，这些子礼数也不懂了？可是我平日里对你们这些老货太好了些？

竟然敢擅自做主，引舅老爷和表少爷直接来此。蠢笨如猪的腌臜东西，真真该打死你去。”

边骂着，边用力踢踹了那嬷嬷几脚。

纪寒云出身将门，脾气也暴，力气也大，盛怒之下，下手无轻重。

那嬷嬷老眼含泪，头都不敢抬，生生挨了好几下，“哎呦哎呦”地呼痛。

心里十分委屈，自己也是听命行事，当初纪寒云提出此计，她已然规劝。

只是纪寒云心性高傲，一意孤行，自是不会将她的规劝放在心上。

依旧我行我素，惹恼了大小姐，却要让自己背黑锅，真是好生委屈。

纪寒云嫁到沈家为这好名声，平日里生生装出一番贤妻良母之态。

只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压抑的时间越久，脾气越暴躁。

纪寒云平日里有不顺心的，便也是拿院子里的下人撒气。

今日被沈静安一个小辈一阵抢白，偏她自己不占理，想摆长辈架子也不能。

已然窝了一肚子火气，又被这么一激，早已火冒三丈，便顺理成章归罪到这嬷嬷身上。

沈静安瞧着时候差不多了，上前两步，扶住了怒气冲天的纪寒云，这才拦住了殴打。

她已然查清了，这嬷嬷是纪寒云身边的老人，娘家陪嫁来的，为人宽和温厚。

在二房颇有声望，很多下人都对其尊重有加，颇有人脉声望。

只是纪寒云一向偏激，不喜欢这嬷嬷为人做事稳妥温吞，一直不重用罢了。

瞧着二房跟着的几个婆子丫鬟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沈静安已知晓目的已然达到，不紧不慢地规劝道：

“二叔母，这嬷嬷也年纪大了，身子骨也弱。这人年纪大了，想错了要害，做错了事，也是常有的。

既然二叔母嫌她蠢笨，远远打发到外院倒也罢了，眼不见心不烦。二叔母何必亲自动手惩戒，别气坏了身子。”

纪寒云缓了一口气，不耐烦地指着那嬷嬷道：

“你，从明日起，不必跟着我了，去外院洒扫去，只会误事的蠢妇。”

沈静安瞧见那嬷嬷的怔愣，忙使了眼色过去。

“还不赶紧谢过二夫人，二夫人仁厚，不罚你了，呆在那做什么。”

嬷嬷自是个有眼力见的，知晓这是沈静安在替自己解围。

况且自己再也不必待在喜怒无常的二夫人身边，何偿不是一种解脱？

忙膝行上前谢了纪寒云，在纪寒云不耐烦挥手让她退下的间隙。

嬷嬷飞快地瞥了一眼沈静安，满眼感激。

沈静安也发现身边二房跟着的丫鬟婆子，或多或少也流露出对那嬷嬷的羡慕。

心知目的已然达到，推辞了纪寒云的再三挽留，朝自己院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