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福沉吟半晌，最终问道：“如果我想做宋家少爷呢？”

大太太立刻点头答应，“我这就叫宋问渠过来认了你。”

宋福惊疑不定，这大太太的脑子究竟是什么构造，怎么什么话都敢答应？

见宋福不信，她立即起身，“你等着，阿明，去把宋问渠找来。”

明叔即刻动身。

宋福赶紧阻止，“不用了，娘，我相信你，只是这太快了，我一时接受不及。”

大太太笑的开心，“你肯叫我娘了？”

宋福一愣，还真叫出来了？不过叫娘的感觉真好，自然而又顺畅。

不管这个娘如何，总归自己有了来处不是吗？

只是心理上接受，情感上却陌生得很。

大太太不在意那些，她见宋福刚刚进门时满腹心事的样子，想着他必是有了什么难处。

“孩子，你最近是不是遇见了什么难事？说出来，娘给你解决。”

宋福看了大太太一眼，这大太太从他进门来虽一直在关心他，可连他的姓名都没问，就如此认定…

“娘，您为何认定您一定就是我娘，万一认错了呢？”

大太太噗嗤一笑，“因为你是阿明带来的，他办事最是牢靠，如果不是认定了你，他不会贸然带你过来。”

明叔阴沉沉的盯着他，宋福心里不悦。

原来仁叔和明叔一早就知道了他的身世，只是太过尴尬，仁叔从来不说。

宋福不说自己的需求，反而问道：“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当年生了我，却又不要我？”

大太太脸色终于颓靡，又是怀念又是哀怨：“当年你爹不喜欢我，他怨我强行和他生了你。所以我一生产完，他就将你抱走了，并让我发誓不准找你，不准出佛堂，否则他就带着你自杀而死。可怜我当时刚刚生产完毕，元气大伤，根本留不住你爹，所以只好听他的话，永远不出这个佛堂。”

接着大太太才问宋福：“看来你爹将你照顾的很好，他人呢，为什么他不来，他还怨我吗？”

宋福低下头，想到老黑那张决绝的脸，不由得恨恨道：“他没养我，我一出生就被他扔给宋府的管家，我从小在下人堆里长大，吃尽了苦头，听说他早就死了，你也不必再惦念了。”

大太太瞪大了双眼，如丧考妣，满脸不可置信，“不可能的，你爹那么厉害的人，怎么可能说死就死，你一定是骗我的对不对？”

宋福再也忍不住掉下眼泪，“那样狠心肠的人，不认又怎么样？”

“啪”，宋福另半张脸又挨了打。

大太太愤怒地指着他，“不许侮辱你爹。”

宋福吼道：“难道不是吗？他与深闺妇人有了首尾，却不肯承认不肯负责，有了孩子也只将他扔给旁人，这样不仁不义的人，为什么不能说？”

大太太急切的否认，“不许这样说你爹，他是顶好顶好的人，是我，是我使计给他下了药，强行与他有了你，不关他的事，他是风光霁月的君子，你要是敢侮辱他，我也不认你！”

宋福心中大痛，这到底是一双什么样的父母啊？

为什么他的人生如此可悲？

不堪，太不堪了。

“我真是搞不懂你们？”宋福大吼一声，掀了被子就要往外跑。

被大太太一把按下，“你去哪里？”

“您不是不认我吗？我去哪里大太太能管得着吗？”

那陌生决绝的样子像极了老黑，大太太的心弦一下子被触碰到了。

“孩子，你…你叫什么名字？”

宋福一怔，随即淡淡道：“宋福，无福无禄的福。”

大太太突然抚上他的脸，透过他去看另外一个人。

“你受苦了。”

宋福赶紧逃开，“今日我出来的够久了，这就告辞了。”

大太太再次拦截：“你有什么可忙的，难不成我们母子相见还比不上别的不成？”

宋福偏头看去，大太太那张急切的脸，和明叔隐在黑暗角落的身影都叫他不舒服。

“我只是个下人，自然是主家叫干什么就干什么。”

说罢头也不回的跑了。

大太太怔怔地看着宋福跑远，眼泪不受控制的滴落着。

“阿明，我是不是太急切了，吓着那孩子了。”

明叔见事分明，为大太太辩驳着：“我看不像，分明是那个孩子存有野心又未达到，所以才会情绪失控。”

宋福离了这里，大太太才恢复了往日的冷静。

“去查，我的儿子究竟在哪家做下人？”

明叔沉默片刻，“就在宋家，宋仁，也就是曾经的杜仁养大了他，此后一直都在宋家做下人。”

大太太咬碎了一口银牙，一运气一巴掌拍下去，那张陪伴了她十多年的八仙桌应声而散，碎的七零八落。

“狗东西，好他个宋问渠，竟敢叫我儿子伺候他？真是一身狗胆！”

明叔不置可否，“接下来你想做什么？”

大太太冷哼一声，“当然是为我儿争东西了，我亏欠了他这么多年，让他在外孤苦伶仃长大，自然该把这世间所有好东西都给他，方知我做娘的苦心。”

明叔欲言又止，随即坚定的站在她身后，“你想做什么我都会帮你。”

大太太回身，与明叔相视一笑。

随即掌风一起关上了大门，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卧房。

宋福失魂落魄回了吕家，此刻天色已晚，大部分人都睡了。

门子给他开了门，哈欠连天地又去睡了。

宋福鬼使神差般踉踉跄跄来到宴如院儿里。

她还没睡。

宋福心里有这样的认知，随即疾步向那边奔去。

像是黑暗中唯一一盏指路明灯。

宴如还在看书，就算吕父不在，她也不许宋元良再在她房中过夜了。

因此此时房中只有宴如一人，她轻巧的看着书，偶尔有书页翻动声。

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美，炽亮的灯撒在屋中，将宴如的美清晰的展露于眼前，

那白皙细腻、莹润如玉的肌肤似凝脂般吹弹可破，她整个人沐浴在柔和温暖的灯光下，像是画里走出的仕女，让宋福移不开眼睛。

恍惚间，宋福仿佛觉得自己是她的丈夫，夜晚回家，她正嗔怪着自己晚归。

正要进去，却被一只大手拦住。

随即嘴被捂住，宋福惊觉自己被紧紧箍着，片刻后，悄无声息离开了这里。

将宋福狠狠往地上一掷，老黑脸色铁青，“你刚刚想做什么？”

宋福怨恨的抬起头，“想做什么？想做我娘对我爹做过的事！”

“放肆！”老黑大怒，却没有动手打人。

只是他的眼神格外冰冷，仿佛能将宋福的灵魂都冻住一般。

“你好自为之，要是你敢对二小姐不敬，我定不留情。”

说罢老黑就走了，将房间留给宋福一人。

宋福哈哈大笑，笑着笑着又哭了。

可怜可悲，可悲可叹。

他宋福，终究是一个孤家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