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叫牛大不能接受，他这么忠心耿耿为二哥二嫂办事，他们还要自己的妻子儿子？

“二哥，你什么意思？”

二哥不耐烦道，“没什么意思，再耽搁下去，一行人都不用走了，都在你家看戏。再说了，你要是不放心就一起上路，还能亏了你不成？”

多年的积威让牛大敢怒不敢言，他多次跟随二哥二嫂“送货”，却还是第一次带上全家一起。看着二哥脖梗处那道若隐若现的刀痕，牛大软下了脾气。

那是二哥亲手杀了一个不听话的孩子，被那孩子生生挠出来的。当天那孩子就被活活折磨死了，当着其他拐来的孩子的面儿，把“采生折割”的方法在那孩子身上用尽了，生生疼死了他。

这一招震慑了其他的孩子，也深深印在了牛大的脑海，从此对二哥二嫂无有不从的。

于是乎早上闹了这么一出，走时浩浩荡荡带了一大串儿人，二哥提着灯笼打头阵，二嫂坠在后头看着人，牛大则和牛大嫂在中间维持着秩序。

听到二嫂要带她出去的时候，牛大嫂当时可是震惊了的，别当她不知道二嫂的狠心，口口声声拿牛大当兄弟，可私下里也待他一般，可能就是养久了的羔羊也差不多。

可牛大都不敢跟二哥二嫂翻脸，就更别提她了，因此心里老大不高兴的，骂骂咧咧的和牛大走在队伍中间。

山路难行，又崎岖不平，人又多，因此就算是走的急匆匆的，依然没出去多远。

亲自走了一遭山路，清如才知道之前去就黄庄的路那根本就不叫山路，那么平坦，只是没青石铺路而已。

她的脚本就未愈，因此愈走愈发落在了人后，小二郎虽然自小在山间长大，可到底也还是个不到八岁的孩童，俩人慢慢从队伍中间挪到了后边。

桂英出于好心，倒是在一旁扶着清如，顺便分担了小二郎身上的行李。

她也不甚壮硕，甚至是干瘦的，可好在干惯了农活儿，这点儿路对她来说根本不是难事。

这也是清如的计划之一，腿伤难走，合情合理落在队伍后不过分吧，队伍后只有一个干瘪瘦小的二嫂，对付她应该不是难事。

更何况，自从打算逃跑起，二人就做好了准备。小二郎与家里的老牛和老狗感情深厚，他每天与它们呆在一起的时间可比牛大两口子多了去了，在他心里，怕是老牛和狗子都比牛大重要的多，要不他偷偷叫狗子“二牛”呢，这是给他爹找兄弟呢！

老牛与狗子早早得就被小二郎放进了深山，他怕自己不在，被牛大两口子当口粮给吃了。

清如手里牵着小二郎，紧紧拉着他，同时也在不断地寻找甩掉众人的机会。

二嫂是走惯了这些路的，她看清如和小二郎越发走不动了，便上前皮笑肉不笑道，“怎么了？要不要找人抬着你们？”

瞧着她那吃人般的眼神，清如心头惴惴，“可不是，腿难受着呢。二嫂放心，我跟的上。”

二嫂最可怕的就是她那双阴恻恻的眼睛，如毒蛇一般，隐在一旁，等你一个不注意便扑上来狠狠咬住，吐出它的毒液，将人毒死。

清如不想跟她正面对上，因此也一直没找到好的机会。桂英不知道这其中有事，还是一样细心照看着二人。

山路愈发陡峭了，清如怀疑他们走的根本不是大道，果然牛大的声音在前边响起，“大家伙儿脚程慢，还是二哥东懂行，特意选了条近道儿，大家都跟上点儿，看着脚下，别掉了队了。”

心下微叹，清如不免有些沮丧。小二郎轻轻摇着她的手，示意她别着急，前路还长着呢。

上山的路走完了，此刻正在往山下走，路也愈发逼仄。天方微亮，清如不小心脚下一滑，踢中了旁边的石子，巴掌大的石头霎时间滚落，良久才传来“咚”的一声。

清如惊诧莫名，难不成旁边竟是悬崖？

二嫂见清如愣着，上前推着她，“看见了吗？旁边就是悬崖，掉下去就是死无全尸，你小心着点儿，挨着左边走。”

小二郎显然也被吓到了，俩人紧握的手心出了一层薄汗。

桂英见俩人害怕，便安慰道，“别怕，这路我走惯了，没那么可怕的，只要紧紧挨着石壁就不会掉下去。其实这也是为什么我们村子这么穷的原因，都是路不好啊，里面的人轻易不出去，外面的人也轻易进不来。”

清如皱着眉，直觉这话不对，她可是见着二哥二嫂经常来此的，若是路不便走，那为什么他们可以来去自如呢？

下山的路不好走，一行人直到天光大亮才到达了集镇。女孩子们鲜少出门，看到热闹的镇子，只觉得眼睛都看不过来。

“别看了，城里比这热闹多了，别让人以为你们是乡下丫头没见过世面，把眼睛留在进城使。”

二哥像赶鸭子似的招呼着众人，将女孩子们都聚在一处钦点着人数。

清如还在其中，她深深叹了口气，太难了，一个伤残一个年幼，怎么斗得过这几个穷凶极恶的匪徒。比之匪徒，虽然女孩子人数多了，可她们都不知二哥二嫂发为人，又怎么会相信自己的话 没得惹出麻烦，反倒给他们添了人手。

第53章 胡说

一行人在镇上没引起重视，不知二哥他们怎么做到的。

将人聚在一间大宅子里，这宅子只有三间屋子，院子很大，围墙砌得高高的。

叫人在院子站着歇息，二哥二嫂叫上牛大两口子去了屋里。

“二哥，怎么回事啊？”牛大不解道，以往不是将人藏地窖里去吗？

二哥瞪了他一眼，“你没看门口的红布条儿？这就说明底下又没了个人，这他妈的，有损失几十个大洋。”

牛大两口子对视一眼，均看到了对方眼里的防备与恐惧。

“晦气，真是晦气，早不死晚不死，偏到今天才死，这不是触我的霉头吗？”二哥犹自生气，二嫂一言不发，自己去了后院。

牛大两口子也吓得不再开口。骂骂咧咧了几句，二嫂也脸色不好的回来了，身上带着股淡淡的血腥气。

二哥眼睛看过去，二嫂沉着脸摇了摇头，“死绝了，是那个最漂亮的，他们几个忒不知轻重，又不是没见过女人。”

二哥狠狠锤着桌面，“可惜了，听得说那可是个闺阁小姐，多好的货，色艺双绝，只需调教一番就能迎客，这帮蛮人。”

牛大不知他们骂的是谁，也不敢搭腔，默默立到了一边。

一番发泄后，又将牛大叫过来如此这般吩咐一通。

结果就是，清如受到了更加严密的看管，从早晨到晚上，只有她有“资格”与二哥二嫂在屋里歇息吃饭，当然，小二郎自然也跟着她。其余人皆是与昨晚一样，一碗棒子面粥便对付过去。

牛大嫂送完食物回来，面色有些难看，牛大奇道，“你这是怎么了，别让二哥二嫂他们看见，误会了什么就不好了。”

牛大嫂压着脾气道，“还不是那些人挑理，说什么都是一路来的，就清如能吃好的，能进屋歇息，她们就要站在院儿里。呸，也不瞧瞧自己那张脸，能卖出这么高的价吗？还嫌棒子粥不好，哼，以后想吃包子粥都没有了。”

见她越说声越大，牛大感觉扯着他她的衣角，“小声些，别叫她们听见了。”

“我怕她…”牛大嫂脾气倔了起来，牛大赶紧朝她努努嘴，她也想到了二哥二嫂就在主屋里，忙放低了声音，将牛大拉到了灶房，压低声音道，“你是怎么想的？”

牛大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怎么想的？”

“啧”，牛大嫂急道，“我不信你没看出来，二哥二嫂对你可是大不如前了，而且马上要五年了，到时候咱们交不出第一批去的女孩儿你说怎么办吧。”

牛大沉思着，“你是不是有主意了，赶紧说。”

牛大嫂不敢在这个时候卖关子，就怕二哥二嫂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要我说，咱们送了人进去就走，不回村里了，就凭这些年咱们攒的钱，也够别打地方好好过活了，到时候多买几亩地，咱们也尝尝做地主的滋味，再不给人做这个了。”

牛大也被她说的有些动心，“真有你说的这般好？二哥二嫂认识的人可遍布很广，更何况还有梅姨…”

见他迟疑，牛大嫂也不高兴了，“再厉害他还能只手遮天不成，咱出去了就去警察局旁边买屋子住，他还敢对咱们怎么滴？”

牛大犹豫不决，“那村里的地和房子呢，那可是青砖瓦房，还有个大院儿呢，说丢就丢了？”

牛大嫂看不得他优柔寡断，直接道，“随你怎么办吧，反正我是不回去了，有命挣，你也得有命花才行。”

“牛大，牛大，饭还没好呢？”二哥的声音传来，吓得牛大一激灵，“哎，就来。”

牛大赶紧端着碗出去了，“等我回来再说。”

牛大嫂恨铁不成钢，“窝囊废，怎么就没个决断呢。”又默默怀里的钞票才安下心来，“走太快忘记说了，身家都在我这儿呢，还回去做什么。”手里攥着钱，不怕牛大不跟她走。

到了夜晚，万籁俱寂 二哥二嫂又带着她们上路了，有女孩子问道，“二哥，为何白天不赶路，要晚上急匆匆的走呢？”

二哥和蔼笑道，“这还不是为你们着想，你们这么多年轻女孩子，在这兵荒马乱的时候，要是被人看到了起了歪心可不好了，你们在城里挣了钱，可是要回去清清白白的嫁人的。”

说到嫁人，那个问话的女孩子羞红了脸，其余人也不好意思再问。

清如心里不甘极了，她还没找到逃跑的机会，牛大两口子将她看的死死的，也不顾小二郎的挣扎，将他抱去，清如愈发不敢轻举妄动。

再说了，昨天小二郎告诉她偷听到的二哥二嫂的谈话，也不知是哪家的女孩子受到了侮辱。

清如今儿个坐在滑竿上，上下颠的慌，可因她坐的高，看得远了，朦胧间看着队伍后边儿的二嫂扛着个人形的大布包，绑着石头丢下了个大坑里的。

夜里看不清，清如只能面前看见轮廓，疑似是二嫂丢了那个遇害的女孩儿了。

清如一阵后怕，看着二嫂瘦瘦小小的，竟有这般力气，扛着个人都身轻如燕，幸好没有正面对上，否则也是凶多吉少。

在清如被颠的快要吐出来的时候，队伍终于停下来了，清如被桂英掺着站起身来，就听见二哥的大嗓门传来，“到啦，马上就要进厂了，都警醒着点儿。”

女孩子们雀跃起来，激动不已，叽叽喳喳讨论个不停，二哥不知去什么地方交涉去了。

清如歇了半晌，终于缓过来了。她抬眼看着四周，都是一排排的房屋，屋檐下插着竹竿晾着衣服，挤挤挨挨的凑在一起，味道算不上好闻。

这里不像是有工厂的样子，清如心里警觉起来，忙将小二郎拉到身边，她勉强认出了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城郊，里四方城只有三四里地，洋人办的厂子动静大，叫不让在城里办，所以都安排在一处了。

清如心中大喜，到了她熟悉的地儿，逃出去也只是时间问题，别的不说，只要去城门口见到守卫，报出郭子行的名号，保管有人来救她。

将路线和方法都轻声告诉了小二郎，清如压抑着激动，一遍遍说着细节，小二郎也听得很是用心。

不多时，二哥恭维着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过来了。

那男人穿着棉衣绸裤，棉花填的满满的，将他粗壮的身形填补的更胖了。男人虎着张脸过来，眼神在这二十个女孩子脸子巡视一圈，最终将目光停在清如脸上，露出色眯眯的笑容来，“这个女孩子你也要签？”

二嫂上前挡住清如的身形，“胡老板说笑了，我家妹子读过书，会认字会算账，定要寻个账房生意。”

胡老板会意，露出意味深长的目光来，“到时候在哪里高就，告诉我一声就行，可惜了，不能在我工厂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