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左臂受了伤在淌血，腿上也有淤青，但好在司机本钱够足，三下五除二就搭好了这个临时的庇护所。

“呼～终于搞完了。”司机往地下一摊，毫无形象的喘着气。

清如看了看，虽不太好，但一个伤员能徒手弄完，已经不错了，因此闲话道，“今天你我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就正式认识一下吧，你叫什么名字？”

司机不太懂清如说的话，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我叫辛无悔，我妈起的。”

“辛无悔”，清如喃喃念了一遍，“你的名字很大气啊，无怨无悔，为什么会叫这个名字？”

“这我可不知道，我名儿是我妈起的，她说她不后悔生下我，就叫无悔了。”

清如点点头，不好意思地再提一个要求，“辛无悔，你能不能生起火来，若是见了火光，一般野兽就不敢过来了，而且也方便救助的人找到我们。”

辛无悔也赞同道，“这我知道，我妈没了以后，我居无定所，有时候在野外也这么过，你等着，我去找点柴火。”

不多时辛无悔拖着几根干枯的树枝回来了，“我省省力，就不弄断了，就这么烧吧。”

柴火都是他找的，清如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

一掏裤兜，居然有盒火柴，辛无悔自嘲道，“呵，这个居然没丢，我本来打算拿着它给达官贵人们点烟的呢，这会儿也用不上了。”

湿漉漉的火柴当然不能用了，不过清如也不好指责，便提议道，“我见课本上写着钻木取火，不知道可不可行。”

“当然可行了，这我可是亲身试过的。”

听得他说了两次，清如于是问道，“你怎么会去黄家当司机呢？”

“嗐，说起来，黄少爷不是个东西，他老爹却是个善人。”辛无悔不在意的说道，“我妈和黄老爷是同乡，黄老爷每次回绍兴老家都要行善布施做好事，我妈病了以后，她就找人过关系将我送到黄家做下人。本来我在乡下庄子上干农活儿，后来管事儿的看我胆子大，就让我学了车，送进黄府当司机去了。”

清如记得他刚刚还说过过了一段“居无定所”的日子，想来并不是他口中那样轻松的，不过清如并没有点明，谁还没有难言之隐呢。

就在这时，辛无悔也终于搓出了火星，“快，快。”他兴奋的说道，接着忙凑过去吹燃火苗。

火终于是生了起来，为这狭小简陋的空间增添了一丝温暖。蹭亮的火光跳动着，掩映着两人的神色。

清如无力地靠在石壁上发呆，辛无悔也靠向另一边养神。

不知是谁的肚子先叫了一声，打破了这独有的宁静。清如失笑了，辛无悔也有些不好意思，“我…我再出去找找吃的吧。”

清如阻止他，“别忙了，先歇歇吧，等天亮了再说，这会儿太危险了。”

辛无悔一想也是，于是又坐着不动了，只看着火快熄灭了，时不时添进去一根柴。

好几天了，失踪的清如一点消息也没有，郭子行脸色难看，十分严峻。

黄谦已经关起来了，不论黄老爷如何多方走访，如何卑微求饶，郭子行就是不松口。

笑话，明知是他带过去的人，还敢动歪心思，简直不把他放在眼里，不把郭大帅放在眼里。因此郭大帅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郭子行自己去处理。

不说郭子行自己对清如有何种算计，但黄谦如此轻视他就是不行。更何况，张勋过来报过，说黄老爷求他不成，已把主意打上了二太太了，希冀求得二太太让他开口放人。

郭子行眯起眼睛，遮掩住危险的光芒，冷声道，“那就看二太太敢不敢帮他这个忙了。”

二太太自然是敢的，可她也知道，这是黄家落了郭家的颜面了，所以是无论如何不能插手的。可她不插手，不代表她儿子不插手，黄老爷见二太太不肯沾手，思来想去，将主意打到了二少爷身上。

“二少爷年少有为，英明神武，您当断这个案，更何况四方城里权贵人家，谁没有贪花好柳的时候了，更何况，小儿是无辜的，家里下人不懂事，我儿子也至多是个管教不严之罪，不知道大少爷扣押着人是个什么意思，还请您帮着说和说和，无论要赔多少，我家认栽。”

听着平时以长辈自居的黄老爷在自己面前卑微求助，郭子攸不由得志得意满起来，不过他也不是蠢货，听完了吹捧，疑惑道，“虽是你家司机下的手，可这谁也没有证据啊，多半还是你家儿子撺掇之故，否则他哪儿来那么大胆子。”

“哎，话不可这么说，知人知面不知心，我黄家治家仁善，免不了就有人起了歪心，这是我的过错。二少爷能帮老朽这个忙的话，酬谢自不在少数。”

黄老爷搓着手，表示价格不菲。郭子攸过去一把握住黄老爷的手，笑道，“世伯客气了，您看着我从小长大，我岂会推辞不帮？只是您不知道，我大哥如今已经成年，我父亲有意让他掌家，又是说亲事又是安排事儿做，想来以后他就是掌家人了，我哪里敢跟他作对。”

第40章 求生

黄老爷将这话在心里过了一番，对于郭家的事也有所耳闻，知道这郭大少爷是原配天天在乡下带大的，性情秉性都不大了解。不像郭子攸等郭家人一直在四方城长大，与各个世家交好。这树大分家，以后这帅府谁掌权还是两说呢。只是郭大帅还是壮年，因此没人站队罢了。

听着郭子攸这话，似乎是兄弟并不和？心思百转千回，黄老爷道，“二少爷，您放心，这城中耆老都是看着您长大的，自然对您更为放心。话说会来，小儿黄谦也是跟你熟识的，他的为人你自然清楚，这事儿是我家司机做下的，我儿不过是受了连累，您只要将他从大少爷的别院里弄出来，自然当您是生死之交。”

这一番话几乎是明着说了，郭子攸自然高兴不已，哈哈大笑道，“行，既然世伯再三恳求，我也不好驳了您老的面子，这就替您走一趟，只不过能不能带出黄谦，我就不敢打包票了，我大哥可是有副手的。”

“自然不敢说一定，您肯帮忙就好。”黄老爷心里也狐疑，难不成谁这么早就下注了？不过面上不显，依然千恩万谢的伴着郭子攸出门。

郭子行身边总是晃荡着个警察，郭子攸虽没说什么，却也知道那是人家投了郭子行那边了。他才是个高中生，既无权也无钱，要想跟郭子行挣掌家权，不得不早做打算。

如今瞌睡来了送枕头，郭子行这是给他松了个黄家啊。本来就跟城里的权贵们无甚交集，来了之后还这样得罪人，郭子攸得知的时候，嘴都要笑歪了。

不由得祈求那女人真的死了，最好还是黄谦亲手害死的，好让郭子行与黄家反目成仇。对了，还有乔家，若是乔家知道自己大哥对个来路不明的女人“情根深种”，还愿意结亲吗？

“呵，大哥啊大哥，你喝醉的可真是好时候啊。”

此时郭子行确实在为自己的行为懊恼，若是不带清如去宴会，就不会失了清如的下落，如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既丢了人还失去了吕家的下落，得不偿失。更何况，这一举根本没有“得”，只有失去。

无论是乔家那边，还是郑家，只怕对他的印象都会大打折扣，还有郭大帅那边，他既交代不出清如的来历，也交代不出吕家财产的下落，令他悔恨不已。

再怎么后悔也无济于事，郭子行收敛了行装，打算亲自去找人，起码要挽回一些什么，才不至于失去更多。

“大少爷”，张勋进了屋里，恭敬的叫道。郭子行看了一眼红玉，见后者为难的眼神，就知张勋此行应是有什么要紧事要说。

虽不满对方自作主张，郭子行也忍耐了下来，“什么事？”

张勋道，“大少爷是准备去找翠儿姑娘？”

郭子行点点头，脸色不愉。

张勋拱手道，“请听我一言，虽属下不知道翠儿姑娘有什么重要之处，但此刻依我拙见，还是应该先安抚乔家，敲打郑家为好。”

郭子行凝眉沉思，有了一点好脸色，“怎么说？”

“乔家本是大帅看中的人家，又是乡绅，在本地盘根错节，算是地位稳固。郑家是新贵，做买办出身，与各使国人员交好，生意做得大，算是实惠。这两家，少爷如何打算？”

郭子行皱着眉，有些不喜张勋打听他的私事，“什么打算？”

“难道少爷没想过择两家择其一结亲？这两家都是不错的人家，城里不知多少人盯着，少爷该及早做决断的。”

郭子行细细思量，其实张勋说的很有道理，他自己也知道，只是对于清如那点隐秘的算计又不能宣之于口……也罢，要不是此刻手上无人使用，倒也不必听张勋叨叨，索性将问题抛出去。

“那依你所见呢，哪家好？”

张勋也没藏私，将自己的思虑都说了出来，“乔家有地位，郑家有钱，端看哪家的小姐和您的心意。”

若说说到眼缘，那自是郑家的合心意，学识高、见识多，思想先进不迂腐，不是乔家那几个闷葫芦能比的。只是郭大帅中意的是乔家，因此郭子行还有顾虑。

“郑家小姐学识更广，带人和善，自是当家主母的不二人选，只是我父亲看中乔家，不知这两家往日里可有龃龉？”

“并无”，张勋说着他打听来的消息，“若是少爷看中哪家还是早早找了郭大帅下定为好，属下看着府里二少爷，似乎已经搭上黄家了，少爷还需提前准备应对之法。”

郭子行这几日一直呆在别院，很少回帅府，因此这一层他并未注意道，“黄家？就是那黄谦的老爹？”

“是。”

得到肯定的回复，郭子行不免在心中计较了一番，这个弟弟跟他一直就不对付。对方在城中长大，人脉非他能比，若是有人主动靠边，那他这里可就难了起来。

确实，他的婚事，还需提早做打算。

“乔家的事就先放一放吧，你替我挑些礼物去郑家，亲自送给郑小姐，顺便敲打敲打郑买办，叫他不要轻易站了队了。”

见郭子行已做出了决断，张勋也就不再进言，去红玉那里支了钱了，便去着手郑家的事。

红玉见两人一开始还提到了清如，后来却是一个字儿都不想干，心里却是急了。两人一起要好了这些时间，红玉有些不习惯身边离了人，因此问道，“大少爷，翠儿找到没有啊？”

郭子行听得红玉主动相问，脑中也不禁闪过清如在园中生活的片段，“没成想她还交了你这个挚友。”

红玉勉强笑道，“我对大少爷才是最衷心的，只是翠儿陪了我这么久，我也十分想念她，希望她平平安安的了。”

郭子行撇开繁杂的思绪，随意安抚了几句，“嗯，那黄谦就关在后院，你若想知道，多去问问他就行。”

红玉张了张口，欲言又止。原本她以为清如是郭子行带回来的“红颜知己”，现下看来也不会是了，因此失落地行了个礼下去了。

黄谦已经好些日子没换衣物了，吃喝拉撒全关在一间屋子里。原本他也没想到郭子行竟会这样对他，不过是调戏了个女人，还将过错推到司机身上了，郭子行却不顾他的颜面直接动用私刑将他关了起来。

原本他还以为郭子行要如何殴打泄愤呢，却不曾想只是关着他不让出门，既没审问也没虐待，反而顿顿好吃好喝地养起来。

惶恐不过三日，黄谦就装不下去。日日在屋里撒泼喊叫，也无人理他，他就是将屎尿全撒在屋里，也无人管，只是也没人管罢了。

胆子渐渐大起来，料定郭子行不敢不顾黄家的脸面，黄谦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任郭子行的人将他忽视。

只是功夫到底不深，他实在琢磨不着郭子行的想法，因此一时吵闹着要出去，一时破罐破摔，消停一会儿吵闹一会儿。

郭子行打定主意要用他令黄家大出血，因此听到他的哭闹也不过是冷哼一声，不再关心。

现下最要紧的，还是他的婚事，若是成了家，郭大帅自会安排他的事业，到时候……有些成算，自能慢慢图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