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云霓安静坐了片刻，见裴寂一直不醒来，想了想，便唤了他一声：“裴世子。”

裴寂双眸紧闭，依旧沉浸在梦境里。

步云霓挪了挪椅子，微微靠近些许，然后继续开口道：“裴世子，贵府的管事费劲把我请来，你若是不醒，也太不给我面子了。”

她说着，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似乎想要把气氛弄得活泼一些，让裴寂能早早醒来。

她低头摸了摸衣袖上的绣纹，没有注意到裴寂眼睫轻轻颤动。

“也不知道为何要专请我过来，”步云霓抿了抿嘴唇，自顾自说话，“我这人也是心善，想着裴世子帮了我这么多忙，你既然病了，我自然要过府看望。”

“你别多想，我就是来看看你。”

裴寂藏在锦被里的手指微微动了动，人却仿佛还在梦乡之中，没有醒来。

步云霓其实不知道要说些什么的。

可她却是真的想让裴寂早早醒来，早早病愈，故而她虽然还是有些羞赧，却也絮絮叨叨继续说了下去。

“感谢裴世子之前的帮忙，我大抵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虽然是猜测，却也有了很大进步。”

“希望真相能快些被揭开，我也觉得放松不少，”步云霓轻声笑了一下，她抬起头，道，“过几日就是宫宴了，世子要赶紧好起来，否则……”

她的话被咽在了喉咙里。

在她对面，原本躺在床榻上沉湎的裴世子，此刻正迷蒙地睁开眼睛，一瞬不瞬盯着她瞧。

步云霓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她没想到裴寂这么快就醒了，难道她的话真的管用？

平生第一次，步云霓说话都有些结巴了：“裴，裴世子，是方掌柜说你病了，请我，请我过来探病……”

她的话却没有说完。

因为滚烫的手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把她往床榻上拽了一下。

裴寂虽然还在病中，手劲儿却很大，稳稳带着步云霓往自己的身边来。

紧接着，步云霓一个踉跄，栽倒在了床边的脚榻上。

下一刻，幽幽的沉水香混着着血气便扑鼻而来。

比平日里的裴寂多了些铁血杀伐之气，少了些温文尔雅，少了玩世不恭。

裴寂那双漆黑的桃花眼深深看着步云霓，眼眸虽然没有平日那么璀璨明亮，多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迷离。

他的手还在步云霓的手腕上，紧紧攥着，仿佛要把她圈在自己的领地里，一刻都不肯放松。

“窈窈。”

裴寂的声音干涩，低哑，却染着和煦的春风，让人迷醉。

步云霓的只觉得自己的脸更红了。

平日里家里人这般唤她，她不觉得如何，现在这两个字被裴寂这样喊出来，却让人她心跳加速，脸颊滚沸。

还不等步云霓说些什么，就听到裴寂呢喃自语：“怎么今日我的梦里也有你呢？”

步云霓的心跳的更快了。

她不自觉抿了抿嘴唇，看着裴寂氤氲的桃花眸子，低声问：“怎么，裴世子平日里也梦到过我？梦过我什么？”

裴寂轻轻叹了一声，然后便低低笑了起来。

“你猜。”

步云霓没想到他做梦都要打趣自己，便动了动手腕，想要挣脱他的挟制。

但裴寂却不松手。

他轻蹙眉头，继续自言自语：“没有往日里那么乖巧可爱。”

步云霓都要气笑了，她正要反驳一句，就听到裴寂紧接着道：“但我都很喜欢。”

但我都很喜欢。

步云霓不动了。

她愣在那里，任凭裴寂用那双含水的眸子看着自己，任由他紧紧攥着自己的手腕，完全不知道要如何反应。

下可以，步云霓听到了自己如鼓的心跳声。

嘭嘭，嘭嘭。

步云霓觉得浑身上下都热了起来，她不知道自己的脸蛋究竟有多红，她想，一定比夏日的牡丹还要红艳。

步云霓难得羞涩了，可这份羞涩中，却又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喜悦。

裴寂原来喜欢她吗？

步云霓用很轻很细的声音问：“你喜欢我吗？”

趁着裴寂半梦半醒，步云霓想要听到他心底深处最真实的答案。

然而就在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裴寂的眼神一变，立即便变得锐利起来。

下一刻，裴寂倏然转头，看向了步云霓。

“窈窈……步二小姐？”

步云霓第一次从他脸上看到惊慌的神情，似乎惊讶于她会出现在这里，又似乎似乎为了别的什么。

步云霓自己却不惊慌。

她心底里那根弦慢慢放松下来，脸上也渐渐露出笑容来。

“是的，是我，裴世子，可否请你放开我？”步云霓轻声道，“这个姿势说话有些累了。”

裴寂手上一抖，却很快镇定下来，轻轻松开了步云霓的手。

“抱歉，方才做梦，还请小姐见谅我的唐突。”

步云霓摇了摇头，她整了整衣衫，起身坐回了椅子上。

“裴世子，方才真的是在做梦吗？”

裴寂愣住了。

步云霓难得在两人交锋的时候占据上峰，此刻不由有些开怀，她眉宇之间都是笑意，说出来的话也是那么灵动可爱。

“可方才听到，裴世子说原来梦到过我。”

步云霓一瞬不瞬看着裴寂，盯着他不错眼。

裴寂彻底清醒之后，那双桃花眸子就显得更为明亮了，他缓缓坐起身来，苍白着脸看向步云霓，眼神是前所未有的专注。

步云霓脸上依旧有些热，可她还是笑着继续道：“我怎么不知道，裴世子会梦到我呢？还说我不如梦里乖巧。”

裴寂的眼眸落在她巧笑倩兮的面容上，一下都不肯错开，片刻之后，裴寂整个人镇定下来，然后也跟着笑了起来。

两个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那么对视而笑，似乎发生了多么让人高兴的事。

等笑够了，裴寂才轻咳一声，重新抬眸看向步云霓。

“是啊，我是经常梦到步二小姐，”裴寂声音有些虚弱和哑然，却依旧动听，“步二小姐猜一猜，那是为何？”

步云霓凤眸微动，定定看向裴寂。

裴寂从来果决，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及更不会举步不前。

两人对视而坐，裴寂看着她的眼眸，一字一顿道：“因为我，心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