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冬日的微风吹来，打着旋路过窗边的梅瓶，又染着花香，一路吹到了步云霓的鼻尖。

此刻身处冬日，可步云霓却觉得百花盛开，春日来临。

那一刻，巨大的喜悦充盈心间，让她整个人都沉浸在如梦如幻的喜悦中，不知要说什么。

裴寂依旧看着她。

他目光深邃，染着浓得化不开的情意，也沁润着让人心安的专注。

他自己的心也跳动如鼓，整个人还处于刚刚苏醒的眩晕中，可他却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他确实没有想到，方掌柜等人会把步云霓请来家中，而步云霓真的来了。

当他意识到自己在半梦半醒之间究竟做了如何僭越行为之后，他便也不想再左顾而言他，与其含糊其辞，让关系倒退，还不如孤注一掷，说出心底的真正想法。

无论结果如何，他都为之努力过。

这大半年来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让裴寂明白步云霓并不厌恶他，可他与她之间却总是隔着一层纱，让他看不到她的真心。

或许因为家中的那些坎坷，因为她多年的遭遇，让她不敢随意敞开心扉，但裴寂却并不着急。

他想慢慢陪伴她，帮助她，隔三差五见一面，吃一吃茶，谈一谈天，日子久了，或许步云霓会有那么一点喜欢他。

日久生情就是这么来的。

今日确实是意外了。

他也不知自己会中毒昏迷，松庭和方掌柜两个人竟然把步云霓请了过来，在半梦半醒之间，他因为高兴，也因为是真的想念她，所以做出了不合时宜的举动。

但裴寂并不后悔。

裴寂从来就不是个犹豫不决的人，既然事情到了这一步，他一般也果断把真心话说出来。

步云霓并非寻常闺秀，她从来不会扭捏羞涩，她理智、大方、聪明得让人叹服。

即便她确实对他没有更多的想法，但裴寂却也不着急，日子还长，他总能等到她动心。

说完这些，裴寂就忍着看着步云霓，耐心等她的回答。

步云霓也不是优柔寡断的人。

重生一遭，她改变了许多事，无论是身边人还是郑娘子等人的命运，也被她一一扭转。

虽然她曾经并未想过要再觅良缘，可当裴寂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很难不动心。

既然他们两人郎有情妾有意，那何不敞开心扉，开心相伴？

人生苦短，快乐是真。

想明白这些，步云霓便抬起头，缓缓看向裴寂。

虽然她已经下定了决心，但当碰触到裴寂炙热的目光时，步云霓还是红了脸。

她轻抿粉唇，左思右想，还是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怎么可能不害羞呢？

步云霓这般想着，便低下了头，半晌之后才道：“你的病好了？”

裴寂看明白了她方才的眼神，即便她许多话都没说出口，但裴寂却还是了然于心。

因为明白，所以裴寂此刻心底里满是喜悦。

他忍不住低低笑了一声，得到了对面面红少女的训斥：“笑什么！”

裴寂笑得更大声了，但刚笑了两声，就扯动了他臂膀上的伤口，不由得撕了一声。

步云霓下意识抬头往他身上看去，却被他抓了个争吵。

裴寂看着步云霓，眉眼间皆是笑意，他柔声道：“我的病没什么妨碍，只是伤口有些疼，过几日还是能去宫宴的。”

他虽然在安慰步云霓，话里话外却也有些委屈，步云霓不由的就有些心软了。

“伤口愈合了再去吧，宫宴有什么要紧的。”

裴寂却摇了摇头：“那怎么成？那可是难得能光明正大见你的机会，我就是高烧不退，也要去见你。”

“你……”

步云霓刚开口说了一个字，就有些磕巴，说不下去了。

她面上好似有火在烧，一颗心跳的好快好快，几乎都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你这人怎么油嘴滑舌的。”

原来裴寂总是同她玩笑，却是极为正经的，可现在，或许是把话说开了，裴寂就抛开了矜持和正经，也会说这些甜言蜜语了。

步云霓脸上绯红，飞快收回视线，不去看他。

裴寂却叹了口气，又委屈上了：“我说了这么半天，对窈窈掏心挖肺，窈窈却不肯回我半句，我好难过。”

步云霓：“……”

步云霓耳根都红了：“你莫要唤我窈窈。”

裴寂问：“那叫什么？唤你云霓？”

这个称呼也很亲近。

步云霓抿了抿嘴唇，最终还是道：“随你。”

这两个字，其实就是应允了。

裴寂笑眼弯弯，他声音染着笑，却说得颇为真诚。

“窈窈，我们已经相识大半年了，一晃神，都要跨入新年，我是什么样的人品，什么样的身世，窈窈是都清楚的，”裴寂一字一顿道，“我虽不是天底下最好的，却也定是良配，窈窈不如考虑考虑我？若是我们能携手共度，白头携老，我定一生一世对窈窈好。”

裴寂的话朴实无华，却有着最坚定的承诺。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更何况是大祁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状元郎。

步云霓的心跟着鼓动起来。

但此刻，那些羞涩和赧然都褪去了，留在步云霓心田最多的，其实是感动和幸福。

那种终于觅得知音，终于能幸福一生的感动，让步云霓满心都是喜悦。

“裴世子，你说了，我便要信了。”

步云霓缓缓抬起头，认真看向裴寂。

她那双凤眸璀璨光辉，闪着动人的光芒，让人看一眼，就忍不住沉湎进去。

裴寂正视着她，没有挪开眼眸。

“为何不信？我所言句句肺腑，皆发自真心。”

说到这里，裴寂撑着坐直身体，端正看向步云霓。

他的姿态是前所未有的端正和严肃。

“步云霓，我心悦你，想要同你携手共度，白头偕老，一生一世一双人。”

“不知小姐意下如何？”

步云霓定定看着他，四目相对，皆是认真和深情。

片刻之后，步云霓浅浅勾起粉唇，淡淡笑了。

“好。”

“我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