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云霓是真的惊讶了。

柳姨娘对她的态度，从小到大都没有变过，她对她不冷不热，不关心也不体贴，仿佛她不是她生的孩子一般，每当看到她，柳姨娘的眼神都是冷的。

年少的时候步云霓以为，因为生她难产，让柳姨娘身体大不如前，所以才不喜欢她，后来她经历了许多事，也逐渐明白。

即便是亲生母亲，也不是人人都会喜欢自己的孩子。

所以她对柳姨娘渐渐从祈求亲情，到相安无事。

谁都不招惹谁，谁都不给谁添麻烦就可以了。

至于柳姨娘究竟如何看她，她早就已经不在乎，两个人就当成是这府里的普通人相处即可。

重生回来她也是如此的。

但她没想到，她让柳姨娘渐渐从病痛里走出来，柳姨娘竟然想要做一个好母亲了。

步云霓心底深处并不感动，她甚至觉得有些可笑。

无论柳姨娘那么对待她的理由是什么，她从小那么艰难挣扎长大是不争的事实，作为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婴儿、孩童，她承担了其他人做错事的后果。

这是没道理的。

她何其无辜呢？

所以听到柳姨娘这么说，步云霓也只是淡淡看着她，没有高兴，也没有悲伤。

她早就不在乎柳姨娘了。

柳雪兰似乎也知道自己以前的做法实在有些过分，所以在说完那一句之后，她沉默了许久，才继续开口。

“我不求你原谅，也不想弥补我们之间的母女感情，现在你想知道当年的事，我就原原本本告诉你。”

“我说我想做个好母亲，不是假话，我只是想告诉你，你可以信任我，我也会听你的话。”

步云霓这才浅浅笑了：“听我的话，可以让父亲回心转意，对吗？”

柳雪兰低下头，似乎是默认了。

步云霓不再纠结什么母亲不母亲的，对于现在的她来说，真相更为重要。

“以姨娘的意思，当年你已经看到了自己生的孩子，你认为那个孩子当时已经……已经夭折？”

柳雪兰擦干净脸上的泪，沉默点了点头。

步云霓若有所思道：“若是这个前提是真的，那我是谁？我是哪里来的？我又是什么身份？谁让那位产婆把我抱过来的？”

当时永安伯府那么乱，在三名妻妾都要生产的时候，步无隐一开始是不在永安伯府的。

当年做主的人是府中的老夫人，也就是步无隐的母亲，柳雪兰的姨母。

想到这里，步云霓心中一动。

会不会是老夫人出手呢？

听到步云霓一连串的问题，柳雪兰先是有些呆愣，随即就道：“我不知，那位产婆听闻也是老夫人让人请进府里的。”

老夫人特地给柳雪兰安排了一个并非府上产婆，倒是很有意思。

步云霓抬头看向柳雪兰：“姨娘，你真的想做个好母亲吗？”

柳雪兰抬头看向她，眸色沉沉，却还是坚定点了下头。

“我知道已经晚了，但我们毕竟相处了十六年，我如今想开许多事，也明白了自己的错误，所以我会听你的话。”

她说要做个好母亲，就是听步云霓的话。

简单，明了，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也不需要步云霓偿还什么。

这本来就是她欠步云霓的。

步云霓点点头，道：“好，那今日我们说过的话，你要严格保密，不能告诉第三人。”

柳雪兰顿了顿，道：“我怎么会告诉旁人呢？”

毕竟，她怀疑自己的孩子不是自己亲生，这事传出去，对她和步云霓都没有任何好处，对步无隐也没有好处。

步云霓明白过来，道：“倒是我想太多了。”

说罢，她垂下眼眸，道：“还是刚才的话题，我们以当年的那个孩子……为前提，那么之后产婆把我抱来又是为何？”

“为了让产后大出血的姨娘能康复过来，为了让你有努力活着的指望，对吗？”

柳雪兰并不聪明，此刻她只是愣愣点头：“是，当时我身体实在不好，非常痛苦，要不是为了孩子，还真的坚持不下去。”

步云霓道：“那么把我抱来的人，就是真心为了姨娘好的，毕竟作为一个姨娘，膝下有没有孩子，在府上的地位也是不同的。”

柳雪兰渐渐明白了步云霓的意思。

“你是说……是老夫人？”

柳雪兰虽然只是妾室，但她身份特殊，她是老夫人的亲外甥女，有了这一层身份，老夫人一定会偏心柳雪兰。

“我记得姨娘以前也说过，老夫人对姨娘很好，对您很是关照。”

后来柳雪兰生产后病了，也是老夫人让人悉心照料，才把柳雪兰救了回来。

步云霓对这位老夫人印象很淡，她几岁的时候老夫人就过世了，而且在世的时候对她也很一般，没有什么特别的慈爱故事，所以步云霓几乎都不记得了。

步云霓看向柳雪兰：“为了你身体康复，地位稳固，老夫人抱来一个孩子给你，说是你的，但……”

“但老夫人虽然是你的姨母，却也是父亲的亲生母亲，是永安伯府的夫人，所以她不会允许混淆伯府的子嗣。”

步云霓头脑清晰，思路非常顺畅，一点也不因为自己的奇怪出身而犹豫胆怯，反而对自己的身份更好奇了。

步云霓看着柳雪兰，见她满脸迷蒙，什么都没听懂的模样，不由笑了笑。

“当日一共有三人生产，夫人，你和穆姨娘，最后也生下来三个女儿，这个故事听起来多么完美。”

“可姨娘的那个孩子若是真的不在了，那多出来的这个我又是从哪里来的？”

柳姨娘没说话，步云霓也没有再开口。

两个人都陷入了这个沉思之中。

一时间竟也没了头绪。

片刻之后，倒是柳姨娘回过神来，她看向步云霓，神色出奇的平和。

“窈窈，那只是我的猜测，是我濒死时候的幻想也说不定，”柳雪兰坚定地都说，“你就是我的孩子，是伯爷的孩子，是府上的二小姐。”

虽然她心里怀疑十几年，却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

一旦她说了，小小的孩子很可能就要没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