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雪兰的神情非常认真和严肃，她如同刚才步云霓叮嘱她时的模样，也严肃地说：“因为你问了，所以我实话告诉你，你也不要同任何人说起此事。”

这种权贵世家，子嗣的身份是最不能混淆的。

一旦有疑点，不说步云霓以后还要不要婚嫁，就是安身立命都难了。

步云霓点点头，又问：“对于那个产婆，姨娘可还记得的别的？”

柳雪兰低头思索起来。

片刻之后，柳雪兰才道：“我记得那名产婆的口音不是京中的，有些像是兴县那边的人，她大约三十几岁的年纪，衣着干净朴素，没有补丁，生活应该不是很差。”

“至于接生的手艺，我就不太清楚了，不过我那种情况都被她救了下来，应该是不差的。”

步云霓心中渐渐有了打算，她点点头，对柳雪兰道：“姨娘，我今日就是过来看望你，我们什么都没说，你记得了。”

柳姨娘点点头，仰头看着她，最后还是说：“你还是早些定下婚事吧，用不用我去求求夫人？”

柳姨娘还是担心步云霓的未来。

步云霓笑了一下，说：“多谢姨娘担心，不过此事暂且不急，夫人那边应该也有章程。”

柳姨娘就没再说什么。

步云霓从听雪院离开，一路慢慢往琳琅阁行去。

冬日天寒，今日难得阳光灿灿，她便也得了空闲，在外面晒一晒日头。

头顶阳光暖融融得，晒得人浑身舒服。

步云霓面上带笑，仿佛只是在散步那般，让人觉得她心情极好。

但步云霓心里却在反复思量方才柳姨娘的话。

作为一个母亲，即便在那样的情况之下，步云霓也不认为柳姨娘会记错女儿的样貌特征。

要么就是她年长了，手上的痣消失不见，要么就是步云霓确实不是她所生的那个孩子。

那步云霓又是从哪里来的？

她不怕当年的真相，无论她的身份究竟是什么，她都想要查得水落石出，总比懵懂无知被人害死要强。

前世一直到死，她都不知道这些隐藏在岁月之后的真相，现在终于有了机会，她必要查清楚。

如此想着，步云霓却没有同清禾等人议论此事，事关她的出身，还是要找一个靠谱的人来商议。

这个人是谁呢？

步云霓左思右想，映入脑海里的人都是那一位。

她垂下眼眸，无声笑了笑。

看来裴世子确实很有信誉，不知不觉间，她已经这么信任裴世子了。

步云霓这么想着，就看到丫鬟们在花园里匆匆走过，他们脸上都带了紧张的神色，让人觉得有些莫名。

步云霓停住脚步，看了一眼清禾。

清禾便叫了个小丫鬟过来问话。

小丫鬟一看是步云霓，立即便松了口气，福了福就道：“见过二小姐。”

步云霓点头，问：“这是出了什么事？”

小丫鬟便低声说：“听闻大小姐那边要盘点库房，丫鬟人手不够，要从花园里调拨人手。”

步云霓挑了挑眉：“盘点库房？”

小丫鬟就说：“听说是大小姐的私库，多余的奴婢也不知道了。”

步云霓就温柔笑笑，让她走了，然后才对彩鸳道：“找人打听一下，看大小姐最近在做什么。”

彩云先是点头，然后才低声道：“这几个月听闻大小姐都抄佛经，也不怎么出门了，京中之前的那些传闻早就被人们忘了，没有人再议论。”

“我知道了。”

之后过了两日，步云霓又请裴寂来铺子里小叙。

两个人如今已经很熟悉这种相处方式了，多隔上几日不见，步云霓还觉得少点什么。

但她没有多想，只以为是事情还没办妥，心里不踏实的缘故。

今日也是如此。

不过刚隔了两日没见，步云霓再看裴寂，却发现他隐藏在衣领中的修长脖颈上有一道不明显的伤痕。

两个人刚一落座，步云霓就问：“你这是怎么了？”

裴寂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才摸了一下脖颈，冲你步云霓潇洒一笑。

“无妨，出任务时受了点皮外伤，不碍事的。”

步云霓点点头，慢条斯理煮茶，道：“最近裴世子比较忙？”

裴寂却笑了：“忙是忙，但朋友的事也要紧。”

步云霓手上一顿，她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觉得脸上比那茶壶还要热。

“还是要好好休息，别那么辛苦，”步云霓轻咳一声，道，“今日又请你过来，是因为我问到了些线索。”

裴寂正色道：“请小姐说来一听。”

步云霓便把柳姨娘的话和她自己的猜测原原本本讲了一遍，一点都没有隐瞒。

最初听的时候裴寂是有些惊讶的，但看步云霓自己神色淡然，不为所动，便也沉下了心，认真听她继续说。

步云霓把故事都讲完，才淡淡问：“裴世子怎么看？”

裴寂摩挲着手里的茶杯，神情很是淡然：“我以为此事同小姐所言一致，要么就是柳姨娘臆想，记忆出现了错误，要么就是……”

要么就是步云霓确实不是柳姨娘的亲生骨肉。

那事情可就麻烦了。

裴寂抬眸看向步云霓，问：“步二小姐不害怕吗？”

步云霓愣了愣，笑了：“我为何要害怕？”

“即便我不是永安伯府的二小姐，我也还是我，大不了就改换姓名，离开伯府，过自己的日子。”

“这对我其实也没什么影响，”步云霓神色淡淡，“从小到大，我同家中的亲缘就不深厚，也就同大哥、二哥和四妹感情略好一些，如今同伯夫人也能说上话，再多就没有了。”

步云霓道：“说我冷清也好，说我寡淡也罢，可我已经长成了这样的性子，改不掉了。”

“所以，我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锦衣玉食的日子我也曾有过，往后若是只能靠自己谋生，我也不害怕。”

裴寂此刻才明白，她为何要这么努力开铺子，对这个铺子投入这么多心血。

这是步云霓安身立命的本钱。

但裴寂沉思片刻，却抬头看向步云霓，笑道：“你怎么回事孤家寡人，你还有我……这个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