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云霓一直都觉得段清轩此人非常古怪。

前世的时候，还未成婚时，他表现得彬彬有礼，斯文优雅，对她也算是温柔体贴。

可成婚之后却对她弃如敝履，仿佛同她多说一句话都很险恶，偶尔喝了酒，还会打骂她，却不与她圆房。

而且他既然同步云烟一早就交好，为何不直接了当娶了步云烟？非要痛苦娶她做什么？

步云霓不明白，现在见步云烟和段清轩两人早就情投意合，步云霓就更不理解了。

甚至两次偶遇段清轩，段清轩对她的态度都很热络，即便当着步云烟的面他也不收敛。

仿佛是对她有意一般。

难道他知晓家中议亲的是她？可若他真的喜欢步云烟，为何不一早就恳请求娶步云烟，这样岂不是皆大欢喜？

种种疑点在步云霓心里蔓延开来，她还来不及深思，就听到步云烟缓缓开口：“不是长子又如何呢？”

“你虽然不是夫人所生，可外人却不知情，府上的二少爷是庶出，若是大少爷不在了……”

步云烟的声音越来越轻，步云霓几乎都要听不见。

就在这时，段清轩却忽然道：“涟涟，莫要胡说。”

步云烟立即没了声音。

段清轩喘了口气，才低声道：“这是在定国公府，莫要胡言乱语，涟涟，你今日安分一些，别再去管大小姐了，她爱如何如何，同咱们都没有关系。”

这话倒是比较真心实意。

步云烟似乎也听进心里去了，然后才道：“我知道了，你别生气啊。”

“对了，你到底同侯夫人说没说咱们的亲事？”

“我不想再待在府上了。”

因为之前的那两件事，她总觉得府上的人看她都有些怪异，仿佛都在嘲笑她一般，让她浑身不舒服。

段清轩这一次没有再说话。

他犹豫片刻，却是道：“母亲的想法我猜不透，只是……即便要议亲，你也是行三，你上头还有两个姐姐。”

他从另一个方面同步云烟解释：“两家要议亲，大抵也是先从你二姐那边开始议的。”

步云烟又不说话了。

片刻之后，步云霓听到步云烟抽抽噎噎的哭泣声。

她似乎非常非常伤心，又是那么难过，语气里没有对段清轩的怨恨，只有痛苦和无奈。

“三郎，我们终究还是有缘无分吗？”

这话说的可真让人心里难受。

段清轩似乎也很痛苦，他道：“涟涟，之前赏春宴上……出了那样的事，我就不好再同母亲开口了，后来听说要议亲，我也没有理由去同母亲说。”

“即便我们心里都知道，你才是府上最优秀的女孩儿，可是旁人不知啊。”

“世人多愚昧。”

这么一说，竟是硬生生把这成婚的理由拔高不少。

步云霓：“……”

合着娶她还是愚昧不成？

段清轩说道这里，声音压得更低，让步云霓听得有些费力。

段清轩似乎是安慰步云烟，低声道：“涟涟，即便是我先不能娶你，只能娶她，我也会为了你，为了我们的以后努力的。”

步云霓心中一动。

之后的话，她实在听不清楚，却听到步云烟的惊呼声：“真的？”

段清轩的声音平缓：“真的。”

于是步云烟顿了顿，最终道：“三哥，为了我们的以后，我也会帮你的。”

段清轩终于高兴了。

步云霓从树影的缝隙里看过去，见两个人一味在一起，浓情蜜意，好不动人。

但段清轩打的什么主意，跟前世她嫁入承阳侯府是否有关？步云霓不得而知，却把这事牢牢记在了心里。

那边两个人又说了几句恶心人的情话，段清轩就把步云烟彻底哄好了，让她自己去院子里逛一逛，揉红眼睛，然后再回去说自己心绪不宁，所以说错了话。

步云烟很听话，点头答应下来。

等步云烟走了，段清轩依旧坐在那没有动。

他不动，步云霓也一动不动，就连呼吸声都沉了下来，仿佛这花丛里一个人都没有。

忽然，段清轩站起身，往前走了两步。

他步伐很慢，仿佛在瞧看着什么，一步一步，离步云霓越来越近。

步云霓心跳忽然加速。

她不知道是否是段清轩看到了自己，不由有些紧张，但她紧张归紧张，却没有慌乱，也没有挪动一步。

脚步声越来越近，段清轩似乎马上就要看到步云霓了。

就在这时，一道年轻的嗓音响起：“少爷？”

段清轩的脚步猛地停住了。

那声音继续道：“少爷，你在花丛里做什么，有急事。”

段清轩直接回头，往回走去。

他一边走一边说：“什么事？”

步云霓依旧没有任何动作，她安静站在那，与花海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

那小厮说了句什么，声音压得很低，步云霓没听清，只隐约听到了三殿下三个字。

再之后，两个人的脚步越来越远，这一片小花园里渐渐安静下来。

步云霓在原地思索片刻，等到自己确实有些累了，才慢吞吞从另一边缓缓离开，依旧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定国公府的花园修的很漂亮，山水相依，花团锦簇，梅林、竹林和桃花林交错而立，有一种交相呼应的写意风流。

步云霓也不想立即回去凉亭，便选了一条无人的小径，顺着锦鲤池边慢慢踱步。

她往前走着，忽然看到池边站这个人。

那人身影高大，正弯腰喂锦鲤，动作干脆利落，侧脸上还带着舒朗的笑意。

步云霓脚步微顿，还没想要要不要同那人说话，那人却已经听到了她的脚步声。

英俊的青年站起身来，往步云霓这边看来，他的眼眸因为她而忽然洋溢出闪亮的笑意。

“步二小姐？”他惊喜地道。

步云霓也浅浅勾起纯白，冲他微微一笑。

“牧千户，好巧，”她慢慢往前走去，春风拂过她的面容，让她裙摆蹁跹，“你也来给裴世子贺喜了？”

牧凌霜露齿一笑，爽朗又大方。

“是啊，这么大的喜事，自然要登门。”

“偶遇步二小姐，自然也是喜事一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