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凌霜并不油嘴滑舌。

他是个很真诚的人，他心里如何想，就如何说。

跟段清轩简直是两个极端。

步云霓听到他这么说，就一点都不会不耐烦，反而笑了起来。

“牧千户怎么不去同他们说话？一个人在这里喂鱼。”

牧凌霜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他的笑容很干净，眼神也很清澈，让人看了就忍不住同他多说几句，生怕他一个人太过孤单。

牧凌霜道：“我不太会说话，且那边都是公子小姐，我一个武将还是莫要过去叨扰。”

他出身不俗，又是武状元，年纪轻轻就有了官职，故而这样的场合同年轻人说不上话。

有他在，旁人也尴尬，倒是有些不上不下的。

步云霓一想就明白了，便笑道：“也是，我也是不知道要说什么，就自己出来了。”

两个人说说笑笑，竟是不自觉结伴顺着池畔慢慢往前走。

牧凌霜虽然不善言辞，但见识还是很多的，他毕竟曾经独自一人求学在外，所以对于大祁的山川风景都见识过。

故而同步云霓两个人相谈甚欢，越说越高兴。

直到一道低沉的嗓音打断了两个人的交谈，他们才停下了脚步。

“两位好雅兴。”

步云霓回过头，就看到裴寂站在不远处的凉亭里，正淡淡看着他们。

裴寂的面上没有了面对旁人时的言笑晏晏，此刻他眉眼低垂，唇角轻抿，周身上下居然有些冰冷的寒意。

同他不熟悉的人肯定看不出来，但步云霓同他都算是朋友了，自然一眼就看了出来。

牧凌霜是习武之人，对旁人的气息很是敏锐，也觉察出些许不对来。

他茫然看向裴寂，然后关切地问：“裴世子，你怎么也一个人在此处？”

裴寂那双桃花眼轻轻一抬，眼波流转之间，看向了牧凌霜。

他认真看了看牧凌霜，见他面上的关心不似作伪，顿了顿，这才缓缓勾起一抹微笑。

“花园里太吵闹了，我过来躲清闲，”他似乎又变成了彬彬有礼的状元郎，“没想到碰到了两位，可是府上招待不周？”

他是询问的语气，显得颇为诚恳。

大抵因为他态度变了，牧凌霜感觉不出寒意，所以也松了口气，以为自己想错了。

“我不善言辞，所以就不凑热闹了，”牧凌霜笑了笑，说，“碰巧遇到了步二小姐，就一起说了几句话。”

步云霓没解释她为何不在花园，只是道：“裴世子，一会儿的宴会什么时候开始？说起来我都有些饿了呢。”

裴寂的目光又落到她身上。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心里就是特别不高兴，有一股气压在心口里，让他想压压不下去，想吐吐不出来，特别难受。

他搞不清自己的心情，现在听到步云霓这么问，不知道为什么火气就又窜上心头。

“步二小姐都来逛园子了，想来也不是太饿，”裴寂都不知道自己在阴阳怪气什么，“宴席大约要正午时分开始，步二小姐要等一等了。”

步云霓挑了挑眉，她还没说话，边上的牧凌霜就诚恳道：“既然步二小姐觉得饿了，那咱们就先回去吧，先吃些点心垫补垫补。”

裴寂的脸一下子就黑了下来。

步云霓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挑眉看向裴寂，眼眸里有着玩味的笑，眼波流转之间皆是光彩。

“牧千户说的是，咱们先回去吧，正巧我也走累了，”步云霓一边说，一边看向裴寂，装作遗憾地道，“也是不凑巧，下次再同裴世子好好谈天。”

裴寂脸上笑容不变，可那笑容却不达眼底。

他淡淡点点头，并未言语。

直到步云霓和牧凌霜即将同他擦肩而过的时候，裴寂才仿佛回过神来，恍然大悟道：“我方才忘了些事，需要同步二小姐议论一番，不知步二小姐可有空闲？”

步云霓停下脚步，回眸看向裴寂。

就见裴寂站在凉亭中，他微微侧身，用余光往步云霓这边看来。

他脸上依旧是和煦的笑容，看起来也依旧是那个彬彬有礼的状元郎，似乎没有任何异样。

步云霓想到之前托他的事，心里倒是没有犹豫，只对牧凌霜道：“牧千户，那我们就此别过。”

牧凌霜也没迟疑，他爽朗笑笑，对两人点头示意，直接转身离开了。

等他身影消失不见，步云霓才慢慢往凉亭行来。

“世子有何事要说？”步云霓笑着问。

裴寂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收起来，他淡淡看向步云霓，有些阴阳怪气地问：“步二小姐不是去追步三小姐了？怎么人没追到，反而同另一个人谈天说地呢？”

步云霓顿了顿，总觉得他在意有所指，却不知道他意有所指什么，闻言不由翻了个白眼。

若是旁人做这个动作肯定不好看，但步云霓生得迭丽可爱，这动作一作，倒是十足的可爱。

“我发现你很阴阳怪气啊，”步云霓想了想，“难道是牧千户得罪过你？”

裴寂蹙了蹙眉头：“怎么会，裴某哪里阴阳怪气了？”

裴寂可不承认，他也不觉自己阴阳怪气。

他只是道：“步三小姐都回去花园，你还未回去，岂不是给人留把柄？”

“裴某这是关心朋友。”

步云霓闻言挑眉一笑，满不在乎道：“贵府这么大，花园就分了好几个，相互之间错综复杂，我一个外人自然会迷路的。”

说到这里，她问：“步云烟回去了？那段清轩呢？”

裴寂没有疑惑她会这么问，他道：“段三公子先过去说了几句话就走了，不知道去了何处。”

步云霓若有所思点了点头，她忽然伸出白皙的手，对裴寂勾了勾。

裴寂下意识往前走了半步，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两人已经挨得很近了。

步云霓身上清淡的香气环绕在两人周身，比这花团锦簇的花园还要芬芳。

步云霓没意识到两个人之间距离有些逾矩，她只是问：“三皇子今日可来了？”

觉得自己不太正常。

他怎么都听不清步云霓的话了？

此时此刻，他根本就没注意到步云霓说什么，只努力去分析她身上到底是什么香。

怎么这么好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