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话，外面就传来请安声。

年轻的丫鬟们声音欢快，带着无与伦比的朝气。

步云霓耳朵一动，不用去仔细辨认，便能猜到来到人是谁。

果然，门上珠帘一晃，带着屋里烛光的虹影，落在英俊青年的眼里眉间。

先进来的青年生了一张温润如玉的面容，他同上官婉静有七八分像，眉宇间都是柔和而平静的，那双浅色的眼眸不染愁绪，只有一汪清澈的湖泊。

步云霓下意识站起身，与步云歌一起同他见礼。

“长兄日安。”

步明羿看着两个妹妹温和一笑，然后便快步来到上官婉静跟前，对她恭敬行礼。

“儿子拜见母亲，母亲身体安康。”

上官婉静高兴地道：“好好好，快坐。”

母子俩还没说完话，外面又快步进来一个高大的年轻人。

他瞧着尚有稚嫩，但眉目深邃，身量高大，比之步明羿还要健硕一些，通身上下都是朝气。

他一进来，就冲上官婉静咧嘴一笑：“母亲，许久不见。”

上官婉静更高兴了：“你们两个一起回来了？羿儿，泽儿，快坐下说话。”

步明羿很自然就坐在了上官婉静身边，倒是步明泽脚步一转，那双神采飞扬的眼睛就落到了步云霓身上。

“这谁啊，”他吊儿郎当道，“哎呦，这不是二妹么？”

“二妹都回家了。”

上官婉静是个慈母，对所有的孩子都很细致体贴，外人看来这是极好的，但这种仁慈有时候就显得太过软弱了。

就比如现在，步明泽这般同妹妹说话，实在不成体统，但上官婉静却也没管。

倒是步明羿看了他一眼：“明泽，莫要吓着二妹。”

步明泽这才摸了摸鼻子，身上跟没骨头一样，歪在了步云霓身边的椅子上。

另一边，亲生的母子三人开始说起家长里短，步云霓不去看那边，转头看向步明泽。

步云霓看他还是记忆里的那个模样，小声说：“二哥，许久不见。”

步明泽打了个哈欠，道：“是啊，你这丫头，一去就是四个月，也不知给家里捎信，姑奶奶走得可安稳？”

步云霓微微一愣。

从她回到家里，人人都惋惜姑奶奶的故去，都心疼她的长途跋涉，都感叹她的孝顺，却没有一个人问，姑奶奶去的时候是否痛苦，走的安不安宁。

步明泽看起来大大咧咧，玩世不恭，却也有着细腻心肠。

步云霓抿嘴笑了笑：“姑奶奶走的时候挺好的，晚上吃了一碗她最爱吃的桂花酒酿，然后就在睡梦里去了。”

步明泽看了她一眼，低下头摆弄腰上的荷包。

“这就好，这就好啊。”他说。

步云霓记得前世他在万清书院没读几天书就被赶了回来，这一次也不知道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二哥，书院的日子好过吗？先生严厉不严厉？”

步明泽垮下了脸：“我跟你说，书院真不是人待的，白日里所有人都在读书，没有人交谈，没有人玩耍，到了晚上，他们也挑灯夜战，整个书院仿佛一个活人没有，都是读书的木头人。”

步明泽打了个寒颤，面色都发寒了。

“也不知道大哥是怎么坚持下去的，太可怕了。”

步云霓转头看向步明羿，见他笑着同上官婉静说话，眉目淡然，眼神是极温柔的。

他们家这个兄长，步云霓甚至觉得他比步无隐还要厉害。

步云霓小声问步明泽：“二哥，那你还要去读吗？”

步明泽沉默了。

好半天之后，他才叹了口气：“我不想去，可父亲不同意，若是我不去，在家里母亲和姨娘都难受。”

“可我真读不进去书啊。”

步明泽生下来就是二儿子，上面有优秀得让人望尘莫及的兄长，下面有样样都好的大妹，就他一个不上不下，虽是儿子，却仿佛是个没用的废物。

小时候一起在书斋读书，妹妹们都比他学得快，就连不声不响的步云霓读书也不费力。

也就他心大，不在乎这些，否则早就自闭了。

“走一步看一步吧，”步明泽很不在乎，“我这种资质，山长也就是看在大哥和父亲的面子，否则绝对不会收我。”

“这俩月我就在那陪着大哥，给他端茶倒水，照顾他起居，等他考上了，估摸着书院就要把我踢回来了。”

步明泽非常洒脱：“到时候我就解放了。”

步云霓听着他絮絮叨叨，不由掩面一笑：“二哥，你心态真好。”

步明泽摆摆手，他也看了一眼那边其乐融融的母子三人，然后才认真看向步云霓。

“二妹啊，有时候难得糊涂，”步明泽道，“你得把自己的日子过好，每天努力哄自己开心，那就没白活。”

步云霓忍不住，几乎都要笑出声。

“二哥，你说得对极了。”

步明泽看她眉开眼笑的模样，心里甚是宽慰，道：“对啊，你生的好看，多笑笑，别整日里苦着脸，你自己也不高兴不是。”

兄妹两个说得不亦乐乎，另一边，步云歌也注意到了他们两人。

她微微蹙起眉头，正待说些什么，站在上官婉静身后的周妈妈倒是提醒了一句：“夫人，时候差不多了，不如先去百花轩？”

上官婉静许久没见到儿子，心里十分想念，此时被这么一提醒，才道：“是呢，都快到时候了，羿儿、泽儿，珍珍、窈窈，走吧，咱们先去百花轩。”

上官婉静脸上的笑容明媚，衬得她越发明眸皓齿，即便已经年过三十，儿子都要弱冠，却不显得年岁深重，反而有种不谙世事的少女之态。

她一双儿女都优秀，从无烦心事，日子自然也就舒朗。

一行人浩浩荡荡往百花轩行去。

刚到百花轩门口，外面站着的侍从文庆便上前行礼：“夫人，大少爷、二少爷、大小姐、二小姐安好，伯爷已经回来，正在里面等。”

青纱帐幔徐徐升起，一个高大的男人踏步而出。

他面容清隽，气质温文，尤其是那双明亮的眼眸，衬得他气度翩然，颇有翩翩君子的风采。

见到众人前来，他淡淡一笑：“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