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亮，阳光在东方透过云层穿出来，将周围的云朵染成各种红色，像是女子的花罗裙。罗军坐在台阶上望着天空，不由被眼前的美景迷住了。

他的身后是清风堂，承琪带着他们几个在楼里待了两天，将各路上报的密信看完后倒在地铺上呼呼大睡。

顾加笑和罗军练武，又是侍卫，习惯了缺觉，小睡了一会就醒了，两人一商量，决定让承琪和玉奴好好睡上一觉，他们便下了楼掩了门。

罗军道：“顾哥你几天没见喜儿了，你去陪陪她，我在这里守着。”

顾加笑想着喜儿的肚子大了，行动不便需要照顾，他便对罗军道：“那你小心点。公子的嘱咐记得了？”

罗军点头：“放心。”

平王府的府邸，最早是太祖时期晋宁侯的住所，后来太宗时晋宁侯犯了死罪被砍了头削了籍，他的房屋被太宗赏了自己的儿子，也就是永林皇帝的六弟襄王，但襄王年纪轻轻就病死了。

等载钧当了皇帝想将这里改成平王府赐给载铭，又怕这里阴气太重，特意命人请了风水先生来查斟，将宅子改建了一番，在花园里开凿了池子，按阴阳理论叠了假山，种了树木。

载铭住进去之后，见后园还有一块空地，便建了两层楼的“清风堂”，取张衡《东京赋》：“清风协於玄德，淳化通於自然”之意，用来存放他从各处搜罗来的书。

这楼平时锁着，只有载铭上楼去看书时才会打开，承琪三岁开蒙，五岁就能背四书五经，载铭就常在读书时带着他一起去，等承琪从边关回来，父亲已经去了陕西，他并没有带走多少书，这清风堂以及整座平王府，其实就是留给承琪的家产。

罗军欣赏着朝霞映在花园中的景色，耳朵却支楞着时刻关注着周围的动静。

前院的家仆和丫鬟们都已经起床在忙碌，后花园还是安静的。

这两天他的头都快要爆炸了，各种各样的信息纷沓而至，承琪不再瞒他们，让他们参与进来，他才明白之前承琪一个人是承担着多少的压力。

他的脑袋瓜不好使，只能专注想一件事，跟不上承琪和玉奴两个人的思维，到最后只得说了句：“公子，我听你安排。”

让我做啥我就做啥吧，他看顾加笑也差不多，开始的时候似乎还能明白，到后面眼神都是飘的。

这聪明人的脑袋不知道是用什么东西做的，如果头脑也分贵贱的话，大概公子的脑子是黄金做的，玉奴似乎差一点，银子做的，自己嘛，石头疙瘩吧？

罗军这么想着，不由笑了，这时他听到了楼上传来玉奴的叫声，这叫声极其惨痛。

他从地上蹦了起来，几乎是飞到了楼上，听不到承琪的声音，他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翻身上楼，他见承琪仍是躺着，玉奴抓着他的手，嘴里不断叫着：“承琪，你放手啊。”

罗军冲过去问：“怎么了？”一瞥之下几乎要笑出来，承琪闭着眼睛，手紧紧抓住玉奴的要害部位，玉奴疼得脸色发白，却掰不开他的手。

“快帮忙。”罗军抓住承琪的手腕想要拉开他，没想到他的手抓得更紧，玉奴大叫：“别动他，再抓就碎了。”

他快哭了：“弄醒他。”

罗军摇着承琪的身子，同时大叫着：“公子，你醒醒。”

承琪喘着粗气醒来，玉奴叫：“把手拿开。”他迷迷糊糊地，才发现自己抓着玉奴，立即松了手，连说：“对不住。”

玉奴缩起双腿，嘴巴扁着：“你梦见什么了？”

罗军一本正经地道：“公子肯定梦见爬树掏鸟窝了。”

玉奴拿起地上的鞋朝罗军丢去，罗军闪着躲掉，却发现承琪面色苍白，额上、鼻尖，还有脖子上，布满了汗珠。

“公子，你怎么了？”

承琪道：“我梦见好多人……好多血……”

玉奴道：“你是不是这两天用脑过度了？太累了吧？”他想去给他抹汗，想了想又缩回去：“干嘛抓我？梦里有抓人的动作吗？”

承琪闭了眼睛回想，摇头：“不记得了。”

又睁了眼对玉奴抱歉道：“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会抓了你。”

“可是你刚才的表现，就像在拼命抓住一样东西，救命稻草似的。”玉奴虽然疼，仍是记得承琪梦靥时的情景。

“就是梦里有很多人，很多带血的人。”承琪抹着额头汗，心还跳得厉害。

“公子你在沙场那么久，还怕血？”罗军道。

“或许，”玉奴闪着眼睛：“梦里的承琪，还没有去到边关。”

承琪身子一震：“你是说我梦到了那晚的事？”

玉奴点头，罗军道：“公子恢复记忆了？”

承琪摇头：“不会，应该是我信看多了，这么多的信息在脑子里，梦到了不稀奇。”

“是或不是，可以试试。”玉奴道。

“怎么试？”

“我有办法。”

承琪盯着他：“你还有多少本事，都拿出来。”

玉奴笑：“我没有本事，但有人有这本事。”

这人还是个小女孩，她站在承琪面前，他几乎以为玉奴从哪里拐来的，却听玉奴道：“咪咪，我们张家的大神。”

大神？承琪望着女孩，她也盯着他，然后两人同时转向玉奴：“她？”“他？”

玉奴的头用力点了三下。

“她能做什么？”承琪诧异道，又打量着小女孩，她穿着五彩的衣服，似乎是苗服，又不太像，眼睛大大的，但眼珠不大，所以看上去眼白多，嘴巴又很小，便显得整张脸都有些怪。

“她能让你重现记忆。”玉奴道。

顾加笑和罗军都轻哼了一声，玉奴把承琪拉到躺椅前：“你躺下，她有办法让你梦见当时的情景。”

“如果有用，你之前干嘛不用这方法？”罗军忍不住说道。

玉奴白了他一眼：“当初他一点记忆都没有，这个方法用着一来有风险，二来也没效果。现在不一样了，他已经梦到一部分当时的记忆了。”

顾加笑道：“还有风险？”

“一点点，很小的一点点。”玉奴用手指比划着，转向承琪：“你信不信我？”

承琪没有说话，罗军道：“你不会报复公子抓你吧？弄来这么个小女孩唬弄人。”

玉奴听了，脸色一沉，转身拉着张咪咪的手往外走。

顾加笑跨上一步伸手拦住：“说你几句就走了？既然要替公子办事，就要把事情说透，到底用什么方法？”

玉奴挺着胸：“我们张家，可以被杀，不可以被辱。”

“梦里的，未必是真实的。”承琪说出了心中的疑虑。

玉奴转过头，指着张咪咪：“别人的梦是这样，但有了她，你的梦就是真实的，事实是什么，你就梦见什么。”

张咪咪走到承琪面前，踮起脚尖盯着他的眼睛：“我不是小孩，我是大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