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夫人皱起了眉，李若一脸淡然地啄了口手中的酸梅汤，她早知道那位世子爷还有后手，这唐家，他也打算拉拢吗？

“世子爷认识唐大家？”赵夫人想了想，还是问出了声。

唐大家唐华可不是什么约都赴的，从前，谁要请他老人家吃席，哪个不得先提前十天半个月下帖子，再等唐家那边给回话？

而且，递过去的帖子十有八九都会被推拒。

唐家自诩清高，而唐家人里，又以唐华最为清高。若要他看得上眼的，便是在府中摆上半个来月的流水席亲自宴客都使得，若是看不上眼，哪怕你三跪九叩去拜访，他都不见得肯赏脸见上一面。

这样倔的脾气，又有一肚子常人难以比拟的墨水，这就不是简单的倔脾气，这是俗话里说的文人傲骨。

唐华这份傲骨，偏偏又投了先帝的脾气，当初先帝尚在的时候，唐华隔三差五便要进宫一趟，一会儿是陪先帝下棋，一会儿又是和先帝一道诵经赏景.....

当年，也是唐家最为昌盛的时候。

后头今上登基，唐华那份傲气，便跟着收敛了许多，直到后来圣上对唐家的防备更甚，他就称病告老，渐渐不再和外客相见，再到后来怀王一案，唐家元气大伤，唐华那份傲气也跟着消失殆尽，没过多久，唐家便举家返回祖籍，就此退出了上京世家行列。

即便如此，唐华此人在大齐读书人心底，也是不可冒犯的存在。

至于燕王世子陈集.....那位和唐家人，怎么看怎么不搭调。

唐华能答应燕王世子的邀约，在赵夫人看起来便是奇怪的很。

“也算认识，多年前，世子爷曾去过明城，那会儿在唐家借住过两日。”白鹿笑着答了话，她的身份和来历，李若早就私下里和赵夫人提过一嘴，这些事儿，世子爷也交代过不必瞒着李家。

“原来如此......”赵夫人点了点头，视线落在一侧满脸恬静的李若身上，这些事儿，那位世子爷本不必和李家交代，这份交代，是燕王世子看在楚楚的面子上才让人说的吗？

还有今日之事，楚楚早在自己之前，便从陈集那儿得知了相关的消息，他们俩人又是何时这般亲近的？

那位世子爷可不是个善心泛滥的主，楚楚身边这两个新来的，她和老爷都见过几次，老爷也说过，这俩人看着便不像是普通的护卫。

这样不可多得的人，陈集就这么送到了楚楚手里头，再没提把人要回去.....这未免也太过奇怪了些。

难道，陈集当真对楚楚动了心思？

那楚楚又是怎么想的？且不说楚楚刚和顾家义绝不久，就单说家和燕王府，他们两家，不管怎么看，都不能凑在一块儿。

否则，皇帝恐怕越发容不下他们了。

要是楚楚没那个心思还好，若是楚楚也对那位世子爷上了心，那这事儿，怎么看都是死局！

赵夫人念着这桩没影的事情，后头白鹿和李若再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了，整个人都心不在焉，直到吕嬷嬷把李若送出了府门，回来复命，她才恍惚缓过神来，“你让人去前院盯着，要是老爷回来了，便请他过来。”

吕嬷嬷应了一声，没多问，转身出去找了个小丫鬟，照着赵夫人的话吩咐下去，那小丫鬟脆生生答应下来，快步往外去了。

这坊间的消息一向传的最快，碧音坊里那出热闹，还没等客人散场呢，便已经传遍了整个上京。

不管去了文会还是没去文会的，今儿个都在讨论这场文会、以及文会上发生的大事儿。

春满楼里几间雅间都客满了，掌柜的拎着袍子匆匆顺着楼梯下来，倚在栏杆处，朝一个跑堂的招招手，“去，把四六找过来，世子爷叫他去点茶伺候。”

跑堂地哎了一声，蹬蹬蹬往后厨那边跑过去，没多会儿，就领了个身穿褐色短打衫子、模样清秀的小孩儿上了二楼。

满庭芳里，陈集坐在右侧临窗的鹅颈椅上，一条腿曲起来，一手搭在膝上，一面摇着扇子，一面指了指跟前正专注点茶的四六，

“这孩子是齐德宝认的孙子，他这一手点茶的功夫，全是从齐德宝那儿学的。”

齐德宝一手点茶的功夫，就连当初的先帝和太后都赞不绝口，唐华早年入宫，也时常能喝到齐德宝点的茶。

四六抿嘴一笑，“小的和干爷爷比，还差得远呢，唐大家和三位爷尝尝。”

说着，把手上点好的茶一一奉到几人跟前。

李峥和唐大爷唐海接了茶，低头啄了一口，只觉得这茶确实比寻常的好喝多了。

唐华也饮了一口茶，紧皱的眉头旋即舒展开来，“是有几分齐大伴的功底在。”

四六笑得见牙不见眼，躬身作揖道，“唐大家这可是抬举小的了，小的还不够格和干爷爷一块儿比较呢。”

“这点茶，不能急于一时。齐大伴当年也是一步步学起来的。先帝最爱喝他的点的茶......”唐华话音一顿，“他近来可还好？”

“干爷爷还好，寻常他老人家都是在宫里头住着，时不时也能出宫到外头的宅子上小住几天。”四六极其恭敬地答了话，“就是年纪大了，总有精力不济的时候，前儿个，干爷爷还病了一次，说是年轻时候的老毛病犯了，腿脚都使不上劲儿，太医给开了方子，内服外敷，养了好长一段时间，前几天才能勉强下地走动。”

齐德宝老毛病，是当年太后驾崩之前跪出来的。

那会儿，圣上不知从哪儿听了些风言风语，坚信太后给燕王留了什么好东西，时不时便要到太后宫里闹上一出，那段日子太后身子已经很不好了，再被儿子这么一气，好几次都差点儿一口气提不上来。

为这个，齐德宝一连三日都跪在清心殿前头，就为了给太后求情。他每天天不亮就跪下，直到夜半三更，才被小太监扶回去，第二天又照常如此......太后膝下无子，皇帝和燕王这对亲兄弟早早没了母妃，她把这俩人接到身边照顾着，也拿他们当亲儿子看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