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样的人，贱命一条，连贵人们鞋底的烂泥都比不上！今日，夫人闯进去，她自己不会有事，毕竟她肚子里有孩子，那是皇家血脉，大爷膝下没有男丁，夫人的肚子，就是她的保命利器......

可自己呢？她知道，夫人今日一旦出现在众人跟前，自己这辈子，也就到头了。不只是她，还有铜锣巷子那处宅邸里所有伺候的人，都难逃一死。

大爷不会放过他们的。

她会被碎尸万段，尸首像死狗一样扔到城郊乱葬岗去......大爷对无用之人，一向残忍。

海棠想到曾经一起共事过的宫人仅仅只是因为弄洒了一杯茶，脏了大爷路过的地方，就被大爷命人拖下去，乱棍打死，到最后，她见那宫人的最后一眼，只有满地的血......

那个宫人，被活活打死了。

海棠想到他闭不上的眼睛，想到满地的血，上下牙齿便忍不住打颤。

这一回，也轮到她了吗？

可她拦不住夫人，她也没法儿拦。那人给夫人喂了毒，夫人要是不去，迟早也是一尸两命的下场，夫人要是死了，她也照旧活不了。

横竖都是死路一条，海棠做什么，都无济于事。

她这会儿，只盼着夫人能闹大些，或许，夫人上位了，她还能求求夫人给自己一条生路。

浣夫人最见不得她这幅怯生生的样子，活像谁要吃了她似的！

“我告诉你，少给我摆出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一会儿，你好好扶着我，我要是磕着碰着，你这层贱皮子就别要了！”

浣夫人放了茶盏，一手点着海棠的脑门儿，她这肚子可是价值千金的宝贝，半点儿闪失都不能有！

想到那人和自己说的，皇子府里奢侈无比的生活，享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绫罗珠宝，浣夫人便再忍不住双眼放光，马上，她马上就要过上那样的好日子了！只要今日这事儿能成，她就是大皇子府里的贵人了！

她还怀了孩子，这个孩子，大夫都说了是男婴，到时候，自己母凭子贵，说不定，还能当个侧妃！

侧妃，那可是大皇子侧妃啊！那些话本子里不都说，登基的基本都是长子吗？那岂不是说明，大爷有极大的可能成为皇帝？

大爷要是成了皇帝，那她就是妃！不，不对，她给大爷生了个儿子，怎么可能只是一个妃子，她应该是贵妃，是和皇后平起平坐的贵妃！

嗯，大皇子妃就算成了皇后，也不能拿她如何，那位皇子妃膝下可没有儿子，那就是个不下蛋的母鸡！

自己就不一样了，自己有儿子，到时候，她的儿子要是再聪明些，像大爷一样聪明，再长得像大爷一样英俊，那她的儿子，就会被立为太子，就是大齐未来的皇帝！

等儿子登基，她就是太后！她就是这大齐最尊贵的女人！

浣夫人听着街边传来的丝竹管弦之声，看着外头热闹的场面，那颗心激动得不行，等她成了太后，她要让今日这些达官贵族，统统给自己磕头问安！

到时候，谁都不能威胁她，谁都得看她的脸色行事！

大皇子今日难得起了个大早，他本来在户部呆着，但上回犯了点儿小错，被皇帝一气之下撸了职位，如今在五城兵马司领了个闲职，每天无事可做，便和府中姬妾嬉戏玩闹，一闹，就是大半宿，第二日基本都得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身。

今日为了这场金明池文会，他难得收敛了些，大早上起身盥洗更衣也没露出什么不满。

大皇子妃从正殿过来，低眉顺眼地伺候他用早饭。

大皇子抬头看看她那张明明还年轻却已经添了几道皱纹的脸，再看看她那身华丽却半点儿不合身的衣裳，眉头不自觉皱起来，“我不是和你说了，今日的文会，世家大族都去，你不好好打扮打扮，是想丢了我的脸吗？”

“妾没有......”大皇子妃有些惶惶不安，她本就是个柔顺至极的性子，再加上进府多年也没能生下一个儿子，那份柔顺便成了懦弱，大皇子说一她不敢说二，在大皇子跟前，她半点儿气势都拿不出来。

这是她家里自幼以来的教导，女子出嫁从夫，大皇子妃并不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什么不妥。

可落在大皇子眼底，他只觉得大皇子妃这幅柔柔弱弱没脾气的样子，简直太令人倒胃口了。

何况，大皇子妃样貌平平，家世平平，什么都给不了他！当初定正妃人选的时候，自己明明喜欢的是二皇子妃那样的美人儿，结果，父皇却把美人儿指给了二皇子，倒是把这么个庸俗的妇人指给了自己！

现在一想起这事儿，大皇子依旧恨得不行。

他搓了搓牙花子，不耐地抬手，“行了，别在这儿碍眼，爷看见你就心烦！”

说着，他把那碗燕窝往桌上一放，板着脸起身，大皇子妃怔愣在原地，直到大皇子的身影走远了，她才往后倒退两步，跌坐在圆凳上，垂着头叫人看不清表情。

屋里头伺候的宫女内侍尽数退了个干净。

“娘娘，殿下已经先走了。马车在外头候着。”陪嫁丫鬟蹲在她身侧，握住她的手，感觉到大皇子妃身上的凉意，丫鬟心底难受不已，低低道，“娘娘，那边，说是都已经安排好了。”

大皇子妃抬眸，轻笑道，“安排好了就行，安排好了，就行。”

她说着，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她生女儿的时候，伤了身子，太医说，往后她不能再生了。

她不能再生了，也就是说，她不会有自己的儿子了......这对大皇子妃来说，和天塌了没什么分别。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有人把浣姐儿的事捅到了她跟前。

乍然听到那个浣姐儿怀了身孕，大皇子妃心头涌起的第一个念头是，自己终于要有儿子了！

那个浣姐儿是青楼出身，没有任何助力，除掉她，把那个孩子抱到自己身边来，这样，才是万无一失之选。

但大爷看那女人看得极紧，况且，大爷一向不喜旁人调查他，所以，她没办法主动去找那女人。她一旦去了，只会被府上那两个侧妃抓住机会狠狠拉踩一通。

只有引蛇出洞，先让那女人自己跑出来，自己把事情闹起来，她才能慢慢接手。

今日这场文会，就是这个计划的第一步。大皇子妃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泪，她得赶紧过去，这出热闹，她得盯着，不能叫那个孩子有半分闪失。